她虽这么说,但其实没想过自己的夫婿该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及笄之后,身边那些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们陆陆续续嫁了出去,她的婚事也略被提及,便想起此事。
提到夫婿,其实她粗略有个标准:首先,得对她好,包容她的脾气,不能她发脾气的时候和她顶嘴对着干。然后呢,家世不能太差,她自幼吃穿用度皆是最好,要她吃苦,她可吃不来。还有呢,他不能纳妾,得一心一意待她。
谢慈托住下巴,发散思维想下去,丝毫没注意到眼前那人的眼神变化。
在听见她说嫁人二字时,谢无度眸色沉黯,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阴鸷。但转瞬即逝,再看去,已经一切如常。
“说好一辈子,那便是一辈子。你与我拉过勾的。”谢无度道。
她八岁那年,曾像个小大人一般,与他拉勾,说会一辈子都跟他好。于她或许是戏言,但谢无度当真了。
“那再拉一次勾。”谢慈当即伸出小指,要与他再次拉勾为证。
谢无度瞧着她细嫩柔若无骨的那截小指,缓缓伸出自己的小指,与她的勾缠在一起。
男人的手宽大,皮肤也更为粗粝,温度都更热些。谢慈感觉到自己小指都被染得更热,两个人拇指指腹慢慢印在一起,协议达成。
“拉勾,一百年不许变。”她说着幼稚的话语。
落在谢无度眼中,却像是郑重的、永远的契约。
他喃喃道:“一百年不许变。”
谢慈松开手,又道:“你今日说,我去哪儿得你说了算?那我问你,我现在去哪儿呢?横竖这长公主府我是不愿再待下去了,我一刻也不想再看见谢迎幸那张脸了。想来,长公主也不想再看见我了。”
“我另辟府邸,你随我住,如何?”他微曲着手指,像在把玩尾指上的戒指,实则指腹轻柔地摩挲过自己方才与她勾缠的尾指。
他拇指轻按在薄唇上,不准痕迹地嗅了嗅,她身上自带好闻的体香,幽幽淡淡。
谢慈似在考量,琢磨道:“可如今我什么都没了,我随你住……”
谢无度笑了声:“谁说你什么都没了,你不是有我么?既然如此,随我住又有何妨?若你实在顾忌,我可以对外说,收你为义妹。”
他垂眸,看向一旁放着的那颗粉色珍珠,道:“赶明儿叫人给你嵌到发簪上,还有些好东西,不再看看吗?”
谢慈没再反对他的意见,兴高采烈站起身去看后面几个没开的箱子:“什么好东西啊?我瞧瞧。”
-
霁雪堂中岁月静好,沧渺院中却绷得紧。谢无度命人打了那十来板子,谢迎幸当场便晕了过去,长公主又请太医来。
谢迎幸头上的伤口再次出血,身上的伤也疼得很,她好不容易醒来,又疼昏了过去。待上了药,没多久,谢迎幸发起热来。
长公主守在床边,不眠不休照顾了一整夜。第二日一早,秦妈妈过来劝她休息:“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还是歇会儿吧。要老奴说,这王爷也真是心狠,不管怎么样,郡主都是王爷的亲妹妹啊,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长公主看了眼还昏睡着的谢迎幸,喃喃自语道:“亲妹妹又如何?哪怕是对我,他也一样狠得下心来。他就是个怪物,没有感情,不知冷暖。”
她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来时都踉跄了下。秦妈妈赶紧将人扶住,萧清漪定了定,问秦妈妈:“谢慈呢?把她户籍迁出去,移除族谱。”
秦妈妈应了声是,扶着萧清漪去榻上躺下。
-
谢无度十五岁便被封武宁王,弘安帝问过他几次,是否要单独辟王府居住。从前为着谢慈,他都没答应。
这回还是为着谢慈,他另辟王府,从长公主府搬了出去。
他搬得干净利落,没两日便已经离开。萧清漪知道此事时,并未多说什么。她守在谢迎幸身边,握着她的手,目光慈爱。没关系,她还有幸儿,幸好,她还有幸儿在。
谢慈从马车上下来,看着“武宁王府”四个大字。门口一对气派的石狮子,护佑家宅平安,贺乔迁之喜,门口挂着红色横幅,门口的灯笼也换上了红色的。
放完鞭炮后,常宁和青阑领着人在门口派发赏钱。围观的百姓们虽不知具体情况,但听见有赏钱领,都很高兴。
有人悄声议论:“这是乔迁之喜啊?我还以为是有人娶妻呢……”
这话说得小声,混在嘈杂声里,但还是落进谢无度耳朵。
他看向身侧的谢慈,勾唇道:“阿慈,日后,这里便是我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