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面积不大,方才沈明玉和辜玉楼一起的时候就显得足够充实,但加了殷君衡一个人就略微有些挤了。
这时辜玉楼拿了凳子给殷君衡坐,却对沈明玉道:“去床上偎着吧,被子还是热的。”
沈明玉怔了一瞬,有点想拒绝,辜玉楼却又道:“屋里只有两个凳子,我没想过这里会来太多客人。”
沈明玉:……
这次,却是殷君衡看了一眼屋内仅剩的两个光秃秃的木凳,目光动了动就对沈明玉道:“你身体弱,去床上坐着吧,没事的。”
他这次来,却是有些一时冲动,但也不想为了自己的一点醋意就冻着沈明玉。
沈明玉见面前两人隐约有些剑跋扈张的样子,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说了。
半晌,他只好点点头,先去床上了。
沈明玉在床上坐下后,辜玉楼就看了一眼对面依旧站着,也不愿在凳子上坐下的殷君衡道:“陛下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殷君衡这时也没隐瞒,径直道:“我来看看明玉。”
辜玉楼倒也没想到殷君衡这么直接,短暂地沉默了片刻,他又问:“那陛下深夜出宫,伺候的人都知道么?”
殷君衡大约知道辜玉楼想说什么,这时就道:“我明早寅时回宫,不会耽误早朝。”
辜玉楼听到这,不觉轻轻挑了一下眉,半晌,他道:“可是陛下,我这有床的屋子只有这一间,陛下留在这过夜,未免委屈了些。”
殷君衡仿佛一点都听不出辜玉楼的言外之意,这时他看了一眼静静坐在床上的沈明玉就道:“你们睡吧,我不困。”
辜玉楼:……
殷君衡要真是留在这看着他跟沈明玉睡觉,辜玉楼也觉得这觉没办法睡了。
一时间,气氛尴尬凝滞。
最后还是沈明玉觉察到什么,犹豫片刻,轻声道:“这床我看也不小,木头也很结实,若是我们三人一起坐着休憩,也不会太挤。”
辜玉楼:……
殷君衡:?
末了,辜玉楼默默看了殷君衡一眼,心头一动,倒是率先走上前去,就占据了沈明玉身边的位置,道:“不错,徒弟说的是,三人挤一挤也没关系。”
说着,辜玉楼就看向明显反应慢了半拍,这会只能干瞪眼的殷君衡一眼,笑笑:“陛下也上来坐吧。”
一时间失了先机的殷君衡眉心狠狠跳了一下。
可他也不是那种服输的人,即便这样,也没想走。
而是思索了片刻,就硬生生挤到了里面,又挨着沈明玉坐下了。
一下子快被挤到床下的辜玉楼:……
这辈子都没想过,居然会在这种年岁,跟人过家家一般的赌气。
辜玉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可看了一眼被他和殷君衡挤得都有点说不出话的沈明玉,辜玉楼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再挑衅殷君衡
,就这么按着现在的位置坐好了。
就这样,殷君衡坐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沈明玉坐在中间,辜玉楼坐在床最外边。
沈明玉这会觉察到二人气氛不妥,沉默片刻,他为了化干戈为玉帛,只能轻声道:“我困了,师父、陛下,我要先睡一会。()”
沈明玉这话一开口,殷君衡和辜玉楼同时怔了怔。
最终,殷君衡略显愧疚的垂了眼,神色稍微柔和了几分,道:“好,那你睡,我不打扰你了。⑴()⑴[()]『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沈明玉淡淡一笑:“陛下也休息吧。”
殷君衡:“嗯。”
沈明玉说完这句话,又看了一眼一旁一直没开口的辜玉楼道:“师父也晚安。”
辜玉楼沉吟片刻,虽然不太明白这晚安的意思,但这会他还是笑了笑,回道:“好,徒弟晚安。”
一旁的殷君衡听到两人的对话,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这会沈明玉已经躺下睡了,他也不好把沈明玉叫醒,问那个晚安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能默默看着沈明玉安静柔软的睡颜,露出一点疑虑的表情。
辜玉楼看着殷君衡的表情,计谋得逞,这会不觉笑了一笑,倒也不理会殷君衡了,就自顾自替沈明玉掖了掖被角,然后从一旁取来自己平日里看的医书,又看了起来。
辜玉楼有医书看,但殷君衡没有,他也不好一直盯着沈明玉看,坐在那,安静中只觉得尴尬无比。
呆坐着也不对劲,但也不能起来说话,睡么,他也睡不着。
只能双臂环抱胸前,靠在板壁上静静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暖融融的气息上涌,殷君衡坐着坐着,居然真的就困了。
他想睡,但他身姿太高大,又没办法全部睡下去。
一旦睡下去,就会挤到沈明玉。
最终,殷君衡只能选择拿手抵着额头,头一点一点地打盹。
辜玉楼看完医书,也略觉得乏了,他正想起身去喝点水,忽然眼角余光就扫到一旁拿手抵着额头打盹的殷君衡。
这会殷君衡明显是困了,但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免得压到一旁熟睡的沈明玉。
辜玉楼看到这一幕,心头一动,就涌出几分微妙的情绪来。
半晌,辜玉楼不动声色地起身下了床,又顺手抱住沈明玉,动作轻柔地用手垫在沈明玉脑后,把熟睡的沈明玉往自己这边的位置挪了一点。
殷君衡感受到这边的动静,这时突然醒过来几分。
但他也没完全清醒,就用一种有些迷茫却又带着几分警惕的神色看向床边的辜玉楼。
辜玉楼看了一眼这样的殷君衡,淡淡道:“我出去一会,你睡吧。”
殷君衡:?
旋即殷君衡一下子清醒了,坐直了身体,便压低嗓音道:“你去哪?”
要是让沈明玉知道辜玉楼中途走了,一定会怪他的吧。
辜玉楼:“我去密室睡,那里有一张小床,
() 可以供我一人睡。”
殷君衡:……
第一反应是辜玉楼为什么不早说?
可旋即他又意识到辜玉楼根本没义务早说。
这本来也是辜玉楼的床,辜玉楼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何必在乎他?
这次辜玉楼愿意说,应该也是看在沈明玉的面子上。
想到这,殷君衡不觉略带感激地看了辜玉楼一眼,情绪有些复杂地低声道:“多谢。”
辜玉楼听到殷君衡这句话,目光微动,接着他很淡地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起身走了。
辜玉楼走后,木屋中便只剩下殷君衡和沈明玉二人。
殷君衡凝视着辜玉楼离开后,便收回眼,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沈明玉。
沈明玉这会侧着身体,长睫低垂,半蜷着,手指微弯抵在鼻头和唇下,是一种婴儿般柔软的睡姿。
雪白的里衣却没他露在外面的手腕剔透莹润。
这样美好的姿态,殷君衡只是看一眼,就觉得心头柔软,沉吟片刻,他便侧过身,默默从后方搂住了沈明玉。
沈明玉感受到了熟悉的怀抱,迷迷糊糊间也靠了过去。
殷君衡觉察到沈明玉对他的亲近和姿态,一时间,心头芥蒂全消,就这么闭上了眼,抱紧了怀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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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温馨柔软,屋外夜色清寒。
辜玉楼立在一片竹林前,拿着木瓢,从竹林旁边的药田这头浇到那头,只把露在外面的手冻得通红,才丢下水瓢,走到竹林前的空地前,仰头去看月色。
说来也怪,他只是睡不着,但也没有多难受。
又或者,其实他心里早就知道他不是最适合沈明玉的那个。
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根本没办法让沈明玉跟他一起扛。
所以只是片刻地拥有过,他就很知足了。
瑟瑟清风吹来,吹得他一袭青衫翩翩舞动,愈发衬出他身形修挺清瘦如竹。
可就在这时,辜玉楼怀中的一枚玉佩忽然亮了一亮。
辜玉楼见状,眉心一动,默默取出玉佩看了一眼。
竟然是洛寒霜的传讯来了。
说起来,先前自从在夏国分别后,辜玉楼托洛寒霜将他带到东海,洛寒霜临走前留给他一块玉佩,两人就再无联系。
后来辜玉楼隐约听说洛寒霜被定为天玄宗这一代掌门候选人,心中替他喜悦之余却又有些感慨。
如果说他是因为责任不得不舍弃沈明玉,那洛寒霜就是注定不会再有一丝机会。
对于洛寒霜,辜玉楼多少带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同情。
这时看到洛寒霜给他传讯,辜玉楼还有些意外。
不过,取出玉佩看了一眼,辜玉楼的眉头便一点点蹙了起来。
洛寒霜要来调查一件事,顺便了却红尘因果,以便回去继任宗主。
了却红尘因果?
辜玉楼并没深想,但第一反应就是洛寒霜跟
沈明玉的道侣契约。
那个契约说来当初洛寒霜是为了保护沈明玉,最后倒也没起到什么实际作用。
而当一宗之主是必须了却所有凡俗因果的,为的就是避免继任宗主之后,从前的因果找上门,牵连宗门。
说起来,这个规矩还是自从万毒宗覆灭之后才有的。
辜玉楼露出一点自嘲的笑意。
不过洛寒霜和沈明玉解除道侣契约也不是什么坏事,想了想,辜玉楼就告诉了洛寒霜他的住处,让洛寒霜尽早赶来。
过了许久,洛寒霜回复了他一个字。
“好。”
辜玉楼看到这个字,眉头轻挑,了解洛寒霜性格的他随手就把玉佩丢进了怀中,不再去看。
既然洛寒霜要来,那正好,魔君的事也有办法解决了。
不过辜玉楼还是有些奇怪——天玄宗是果真无人了吗?居然让洛寒霜一个金丹准备继任掌门?
还是天玄宗出了什么变故,对洛寒霜采取了什么手段强行推高了他的修为?
但辜玉楼毕竟没有亲临天玄宗,所以什么都不知道,猜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在外面吹了一会风,吹得他通体生寒,即便是经过严格锻体的他,这会也有点受不住。
揉了揉鼻子,辜玉楼去了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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