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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面结了冰,未免车轱辘打滑,慕府马车得不快。
车挂着的两盏铜灯风吹得轻轻晃动。
马车里,白霜正在向慕秋请罪:“卫少卿用刀『逼』奴婢下车,还不许奴婢发出任声音。好在奴婢才下马车,小姐醒了。”
慕秋松了口气,她还以为真像卫如流说的那样,他坐在对面看着她睡了两刻钟。
“件事虽说是事出有因,但你向我请了罪,说明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罚你三月月俸,你可心服?”
白霜惴惴不安的心落回原处:“奴婢心服!”
回到慕府时,已是寂寂长夜。
她个点才回府,肯定瞒不住大伯母,慕秋一下马车直接去了东府。
东府烛光明亮,慕大夫人坐在厅堂里翻看账本。
慕秋进去,开门见山道:“大伯母,我今天和刑狱司少卿卫如流见了一面。他说他的母亲曾经送了个信物给我,要我把信物还回给他。”
慕大夫人只知道卫如流来找了慕秋,没想到卫如流居然会把婚约的事情抖了出来。
她惊了惊,连声追问:“他真要你把信物还回去?”
卫如流愿意把信物要回去,不是说明他也愿意解除桩口婚约了吗。
如果真是样,那实在是太好了。
见到慕秋点,慕大夫人又问:“那个信物是你母亲帮你收起来的,你在库房有找到过吗?”
慕秋肯定摇:“没有。那把刀的形制很奇特,如果库房里有样的刀鞘,我不可能没一点印象。”
慕大夫人皱起眉来:“府里其他地都没有,刀鞘不在明镜院,你母亲还会把它放在哪里?”
听到句话,慕秋脑海里有幅画面一闪而过,隐约想起些什。
但她仔细回忆一番,又什都回忆不起来。
慕大夫人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自语道:“罢了,我边再派人找找,哪怕翻遍整个府邸,也要把信物找出来还回去。”
婢女给慕秋上了盏茶,茶水温度刚好合适入口,慕秋喝了几口润喉,抱着茶盏陷入沉思。
“在想些什。”慕大夫人问她。
“我在想卫如流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才会让您和大伯父都不想让我与他有太多接触。”
慕大夫人一叹:“别去猜,也别去想。我不清楚卫如流的为人如,但他的出身,曾经是荣耀,如今是原罪。”
慕秋因慕大夫人后半句话生出一丝丝酸楚。
她的命运虽然发生了改变,但是丢失时她才六岁。
还丢失了所有的记忆,不记得那些富贵生活,对后面的俭朴生活自然也更容易适应。
她还运气很好地遇到了养父纪安康,遇到了挚友郁墨。
可卫如流的命运发生改变时,已有十二岁。
虚岁更是有十四了。
他记得一切过去,亲历一切悲惨和倾覆,目睹失去活着动力的母亲自缢。
十来,他居无定所,颠沛流离,没有再遇到其他值得依靠的长辈,没有再遇到其他值得托付信任的挚友。
那些曾经赞叹他出身的人,后来都改口说,那是他的原罪……
世态炎凉至,慕秋抬手紧了紧大氅领口,仿佛要将自己埋进厚实的大氅里,唯有『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依旧明亮生辉:“他会遇到很多危险吗?”
“会!”慕大夫人的回答很肯定很迅速,连一息迟疑都没有,“有太多人不想要重提十前的旧事,些人如今位高权重,他们最终都会化作针对卫如流的力量。”
慕秋捏了捏手,鼓足勇气问:“些人里……会包括我们慕家吗?”
慕大夫人敲了敲慕秋的额,无奈道:“你孩子瞎说什呢。”
当两家能定下婚约,足以说明两家的交情了。
后来卫如流他们家出事,慕家帮不上忙已经很愧疚了,自然不可能会去落井下石。
让秋远离卫如流,也是出于对秋的爱护之心,非是刻意针对卫如流个人。
慕秋抿唇,不好意思地了。
那看来梦里卫如流出手覆灭慕家,非是因为个原因。
慕秋不想让慕大夫人太担心,压下自己满肚子的疑问,陪着慕大夫人坐了会才离开。
长风拂过庭院,廊亭燃起绵延的灯笼,慕秋掌着一盏灯,沿着月『色』在雪地里,慢慢梳理着自己的想法。
卫如流家发生变故的时间是十前。
又是十前。
他父亲身死,母亲殉情自缢。
她外祖父和小叔战死。
两件事背后肯定存在牵连,但……会是怎样的牵连呢。
“白霜。”
慕秋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仰着,目光落在虚空。
“明知他不是什好人,但我好像,没那讨厌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