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她怀疑简言是想抢她的功劳!
简言死皮赖脸:“哎,不要这样,咱两什么交情,郁侠你就让我凑个热闹吧。”
郁墨试图扒他:“咱两什么交情都没有。”
简言挣扎,死死抱着她的手臂:“话不能这么说,你不给我一个机,我们自然没有交情了。”
郁墨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简言这种人,她被缠得受不了,连连松口:“行行行,我答应你还不行吗,但你要是做不好,我随时都要把你踹走,免得你耽误我干活。”
简言:“……”
他就差举手发毒誓了。
这辈子他还从未如此赶着干活过。
一时间,简言都被自己深深感动了。
守在旁边的郁府管家围观了全程,他不着痕迹看了简言一眼,面『露』嫌弃『色』。
这些年里,想要接近他们家小姐的郎君不道有多少,那些人为了吸引小姐的注力,出了各种手段。
这位简大人出身不凡,没想到居然这么死皮白赖,他真是了眼了。
郁墨和简言在这掰扯时,另一头,慕秋动叫住卫如流:“你的外袍还落在我那,我已命人洗好晾干,等送去你的院子。”
卫如流应了声好。
一刻钟后,慕秋亲自将卫如流的外袍送来给他。
她衣着整齐,一副要出门的模样,卫如流叫住她:“你要出门?”
“是。”
卫如流直接抖手里的外袍穿:“去哪,我陪你去。”
他这个动作太过自然,行云流水,慕秋愣了愣,眼看着他已在垂眸系外袍扣子,方别眼婉拒道:“去我师兄家。你公务繁忙,这是我个人私事,与案子无关,你不用随我同去的。”
“我公务再繁忙,抽空处理个人私事的时间还是有的。”卫如流系好扣子,率先走下台阶,立于长风中回身凝视她,冷厉的声音无端勾人,“走吗?”
耳畔风声蓦然喧嚣,慕秋心跳快了几拍。
她的事情,何时成了他的个人私事了。
慕秋抿了抿唇,抬手挽了挽鬓角松散下来的发,试图用手指掩去燥红的耳根:“那就走吧。王大娘的扬州菜做得极拿手,你有口福了。”
慕秋前段时间和王乐平约好了,说要去拜访王大娘。
她爹这边没什么亲戚,很多街坊邻居虽处得好,但不用特门去做客,有王大娘那边,从小看着她长大,怜惜她从小和亲生父母走散,养父又是个粗枝大叶的人,每一季度都给她做新衣服新鞋子。若养父出了公差,好几天不着家,王大娘还特喊她去家里吃饭。
前在京城就算了,两地相隔太远,她能准备丰厚的年礼给王大娘。
现如今她回了扬州,于情于理都要去多见见王大娘。
从养父那件事再到堂兄和大伯父这件事,慕秋已深刻体到何为世事无常。
谁不道下一刻发生什么事情,唯有在下多做些自己该做的事情。
如此,若真有不测发生,不至于太过抱憾。
坐着马车到了巷子口,慕秋示车夫停下来。
她望着卫如流,眸光明亮:“我想走进去。”
这是她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巷子的一草一木她都很熟悉,离后再回来,她不想坐在马车里,透过小小的车窗看着外面的一切。
卫如流无法体她的这种想法。
他曾经说自己居无定所并非空话,最频繁的时候,他一个月内甚至换了九个住处。
但她想这么做,那他奉陪就好。不是什么大事。
他用刀背撩车帘,先跳下来,回身扶她。
这个时辰正是下午,大人都在忙碌着,巷口水井边有几个小孩子在一起玩耍。
一辆漂亮的马车突然出现在巷子口,这毫无疑问吸引了孩子们的注力,其中一个年龄偏大的孩子在看清慕秋的容貌时,惊喜喊道:“慕秋姐姐,是慕秋姐姐回来了。”
慕秋循声看去,脸『露』出笑容来。
她看了看卫如流。
卫如流点头。
慕秋走到几个孩子身边。
她离几个月,巷子的变化还没这么大,这些孩子她都是认识的。
慕秋从怀里取出饼干蜜饯,分给他们,耐心回答完他们的问题,这背着手走回卫如流身边,如变戏法般,又变出一袋蜜饯干果:“你有份。”
卫如流扯袋子口,捏一块梅子肉丢进嘴里:“很甜。”甜到人心里。
两人往里走,卫如流边走边吃,慕秋见他吃得欢快,想从袋子里取块饼干,被他轻松避:“这些都是我的。”
慕秋:?
还刑狱司少卿呢,吃他一块饼干都不行。
幼稚!
很快,慕秋就被转移了注力。
慕秋指着门前种有一棵桂花树的老旧院子,对卫如流说:“这是我家。”
其他家里若是在门前种树,都种些能结果子的果树,有纪安康,想着慕秋一个小姑娘喜欢花花草草,特托人找了棵桂花树苗,他陪着慕秋一块种下。
从到扬州以来,慕秋心里始终有些沉重,许现在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她心头的阴霾仿佛被这份熟悉和安逸拨拂,脸笑容轻快几分。
慕秋甚至有闲情和卫如流说起以前的趣事:“不道是什么缘故,这棵树种了十年,越长越茂盛,但有一年过花,后来就再没动静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太可惜了,我和郁墨约好了,说等它了花就采来做桂花糕吃。”
卫如流打量着院子,安静充听众。
接近巷尾时,慕秋指着一个张贴有对联的院子:“就是那了。”
她前敲门,大声道:“大娘!”
里面很快传来动静,王大娘走来门,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高兴:“秋来啦,快快进来。”
木门敞,王大娘牵着慕秋的手:“前些天乐平他说你回了扬州,我就想着你肯定过来见大娘,特让他买了些吃食放在家里备着。”
慕秋跟着王大娘往里走,回头对卫如流说:“进来时记得把门掩好。”
“还来了其他客人?”王大娘这发现卫如流。
她眼睛看不见,平时很少出门接触生人,所以刚刚慕秋敲门时顺大喊,就是为了让王大娘听到她的声音。
慕秋:“我朋友,说是想来尝尝你的手艺。”
“临时和慕秋过来做客,没给您备什么礼物,等做饭时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给您打下手。”卫如流表现得十分礼貌,慕秋忍不住瞅了他两眼。
卫如流回望她,唇角似含三分笑,眼睛仿佛在说,我不能表现得这么礼貌吗。
他若真想对一个人表现出尊重,他的礼节定没有任何可被挑剔处。
哪怕王大娘不是慕秋的长辈,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妇』人,他不对她流『露』出任何高傲和刁难。
他手里的刀,心中的锋芒,不对准这样努力活着的平。
淡薄的春光洒在他的脸,柔和了他斜飞入鬓的剑眉。
慕秋有些失神,她第一次发现,卫如流笑起来是这般风姿。
冷厉混着温和,冰雪夹着灼热,仿佛是天山绝巅处万年不化的那捧雪,悄然化成了一汪冰水,明明还是冷的,却沁人心脾。
王大娘一听声音,道来的还是个男子,她笑得合不拢嘴,高兴招呼道:“快快一起进来。”
院子很简陋,角落用木竿做了晾晒衣服的地方,几羽『毛』光滑的鸡在角落里打着转。三人进了屋里,慕秋不用王大娘动手,自己去倒了三碗水,又从柜子里取出瓜子花生,边掰着花生边与王大娘聊天,问起王大娘的身体。
“都挺好的,你送来的那些补『药』,乐平都按照你在信说的,每隔七天给我煎一贴。你瞧瞧,我的面『色』是不是比前红润了不少?”
确实是。慕秋高兴道:“有用就行,下回快吃完了我再给您买。”
王大娘笑了。她没让慕秋不必破费,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什么『性』情她再清楚不过,如果吃些补『药』就能减少慕秋对她的担心,那再好不过。
午后阳光慵懒,王大娘已睡过一场午觉,谈兴正好。
王大娘说起纪安康,说纪安康是一个怎样的人,做过怎样的事情,又说起慕秋为了赚钱补贴家用,是怎么和牢狱的狱卒打好交道,是怎么帮狱里的犯人写状词。
正是这些经历一点点塑就了她,让她变成今日的模样。
而这些经历,是他错失的她的十年。
卫如流听得很认真。
他忽而忆起她为琴师翠写的那份状词。
——依大燕律法,官府不可随动用私刑。
在读到这句话时,他曾觉得她的想法天真得可笑。
若真人人都遵守大燕律法,这世间就不有那么多枉死的冤魂。
但现在,他突然就能理解慕秋的想法了。
他觉得天真可笑的一句话,却是她一直在坚守的信念。
这份信念,这份赤忱,是值得被尊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