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君:“自然可以,又没发芽。但这些捂坏的,就算把坏的削去也有股怪味。以免人吃下去拉肚子,还是煮了喂猪吧。”
他不讲刘彻都忘了,他之前在卫子夫处看到一大块猪肉,不论炖着吃还是烤着吃味道都不错。烤着油多肉香,炖的软还没有腥臭味。刘彻趁机问他的猪是不是也是机缘巧合得来的。
卫长君好笑:“哪有那么多机缘巧合。”
刘彻也觉着不是,否则他怎么可能只养几头,“你的猪是吃苜蓿吃的?”
“不是。草民很少喂它们苜蓿。多是刷锅水、豆渣红薯渣等物。”
刘彻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长君,朕记得你一共养四头。过年杀了一头,此时家中猪圈里应该还有三头吧?”
[威胁,威胁,赤果果的威胁!]嘟嘟跳出来。
卫长君一个眼神叫它安静,“陛下真是个急性子。您这样可不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草民又没说不知道。”
刘彻颔首,“那朕洗耳恭听。”
“猪幼小的时候把它阉割了,长大后肉就没那么腥臭了。”卫长君说的不紧不慢,捡红薯的禁卫也好,奴隶也罢,包括刘彻本人都觉着耳朵出现了幻觉,一脸的无法接受。
卫长君笑着点头,“这里有小猪崽吗?有的话草民现在就可以教养猪人怎么阉割。”
刘彻见他这样莫名觉得脚底生寒,这哪是在秦岭清修,他怕不是在鬼门关清修,“长君,这个玩笑不好笑。”
“陛下不信?”
刘彻提醒:“朕这里什么也没有。”
“有一把锋利的刀和草木灰就行了。”
刘彻定定地看着他问,“你确定?”
“陛下若是跟太医交流过,便会知道草木灰也可入药。”卫长君转向附近的奴隶,“草木灰也可以防瘟疫,以后你们——”
刘彻赶忙打断,“瘟疫?”他没听错吧。还是卫长君不知道“瘟疫”二字意味着什么。
嘟嘟快速调出资料,以免卫长君说着说着忘了。
卫长君当然知道瘟疫意味着生灵涂炭,“草木灰加水煮开过去残渣,洒在发生瘟疫的地方就能除掉一部分毒。平时洒在猪圈牛圈等牲口棚里,便可以防止发生瘟疫。但只能预防部分瘟/疫,不是全部。毕竟草木灰也不是万能的。”
刘彻感慨道:“预防部分已经很不错了。”顿了顿,“朕从未想过草木灰还有如此之功效。”
“草木灰跟粪沤一个夏天,深秋时节弄出来,再冻上一个冬天,来年犁地之前洒地里,犁地的时候翻到地下,不止可以肥田,还能起到杀虫的作用。”
刘彻抬抬手示意他停一下,容他消化消化,“不是直接撒?”
种过庄稼的奴隶点头,直接撒!
卫长君微微摇头,“得沤一个夏天。”顿了顿,“好比糯米经过发酵才能变成酒。虽然草木灰跟糯米完全不同,但道理差不多。”
他这样说刘彻就懂了。竖起耳朵光明正大偷听的禁卫和奴隶们也懂了。
刘彻不吝夸赞:“长君越发会种地了。”
“陛下,您也该令人送草民回去了。再不回去您的人恐怕就得踏月而归了。”此言一出,刘彻还没开口,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崽子蹦起来。
刘彻见他俩这样,找个小黄门带卫长君前往猪舍,阉割了小猪再送他回去。
卫长君心说,你干脆累死我算了。
不过回去的晚也有一个好处,路上没什么人,子午栈道又宽敞,一大两小终于赶在天黑下来之前到家了。
韩嫣远远看到他们就大步迎上去,“怎么这么晚?”
“韩兄!”小霍去病伸出手。
韩嫣想装没听见,可双手不听使唤,早已伸过去接住小崽子,“在哪儿弄的?怎么脸也脏了,身上也灰扑扑的?”
卫长君见窦婴也小跑过来,看起来很着急的模样,“赵大没告诉你们,陛下叫我去上林苑?”
窦婴到跟前:“去个上林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卫长君注意到小阿奴累得走不动,弯腰抱起他,“陛下把一窖窖红薯全挖出来才发现自己分不清头尾,不知道怎么育苗。我原本想教会他们就回来,上林苑的侍卫和奴仆头一次育苗心里没底,非叫我留在那儿看着他们弄完。”顿了顿,“晚饭都没吃,就怕你们等急了。”
这话叫担忧半日的窦婴和韩嫣心里舒坦多了。
卫青在屋里吩咐奴仆准备晚饭,听到熟悉的声音大步跑出来,一看到卫长君就拉过他上下左右前后打量。
韩嫣被他转的头晕,“放心,你大兄连一根汗毛都没少。”
卫青不放心。卫长君把先前跟窦婴和韩嫣说的话又说一遍,卫青依然不满,“说好的一个时辰,弄到这么晚才回来,陛下也不令人过来告诉我们一声,不知道我们着急啊。”
卫长君乐了,“能耐了,青弟,敢埋怨陛下了?”
气得头脑发热的卫青冷静下来,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卫长君腾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这里没外人,别担心。但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
窦婴无比赞同:“在家说习惯了,哪天在宫里没收住,你就等着你大兄为了救你到处求人吧。”
卫青乖乖地点头。
小霍去病枕着韩嫣的肩膀,小声问:“韩兄,我大舅最厉害吧?”
韩嫣扭头瞥他一眼,“今天又闯祸了,叫你大舅先记下,回头一块算?”
小崽子挨过了,他这么问只是想确定一下,他大舅是不是还是最厉害的那个,“才没有。是不是呀?”
小崽子就没有不闯祸的一天,韩嫣不信他。考虑到小不点只怕卫长君,韩嫣点头:“最厉害!”
小霍去病抬起头坐直,长吁短叹,“大舅什么时候才是不最厉害的啊。”
卫长君脚步一顿,回头道:“大舅这辈子都是你大
舅!”
“没说不是!”小不点大声反驳。
韩嫣懂了,“我要说不是,小崽子,下一句是不是问谁比你大舅厉害?”
小心思接连被戳破,小崽子恼羞成怒,不叫韩嫣抱。韩嫣把他放地上,小崽子叫阿奴也下来,然后他俩拽着卫青进屋。
卫长君大声说:“青弟,叫厨房烧热水给他俩洗洗。”随后吩咐因听到他的声音而出来的赵大搬几把椅子,他坐外面歇歇。
窦婴数落他,“外面风大,要歇进屋歇。”
韩嫣给窦婴使个眼色。窦婴瞬间懂了,但不敢信,“你累得连这么点路都走不了?”
卫长君先前强撑着还能抱起阿奴。卫青把俩孩子带走,他又见到了邻居,还到自家门口,一泄气只想直接坐地上。
随后坐到椅子上,往后椅背上一瘫,卫长君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回答二人,“上午半天口干舌燥腰酸脖子疼。下午半天不需要我亲自动手,也不怎么动口,站的腿肚子抽筋,脚底板子疼。比我犁地还累。”
赵大在门边候着等他吩咐,闻言过来,“老奴给郎君捏捏?”
卫长君抬抬手,“回头弄盆热水泡泡就好了。对了,去把去年我母亲晒的干艾叶找出来,泡脚的时候我用得上。”
韩嫣和窦婴好奇艾叶有何功效。门客们听到他的声音也出来了。哪怕他们仨坐着,他们只能站着也没有离去。
窦婴和韩嫣帮他教弟弟,给卫长君省了不少事以及不少钱。门客们帮他干活。卫长君觉着于情于理都不能藏私,便告诉诸人,艾叶可以祛湿驱寒、杀虫止痒。他在田间地头一天,脚上指不定沾多少种他看不见的虫子。不用艾叶泡泡,明天一早就得肿的跟寒冬腊月天冻得似的。
随后又说他家院里也有一片艾草,挨着艾草种的是薄荷。过些日子薄荷长出来,请他们吃凉拌薄荷。地里采的虽然也可以吃,但还是要用热水焯一下,否则容易拉肚子。
韩嫣好奇地打量他,“你才来秦岭多久?连艾草和薄荷都种上了。”
“种院里方便。”卫长君忽然想到自家的农具,然后问韩嫣和窦婴,谁明日去上林苑告诉陛下,他这里有很好用的犁、耙和耧车。
窦婴想去,可他姑母掌权,年轻的帝王有心用他也不敢,就把这等好事交给韩嫣。
韩嫣郑重道谢。
卫长君抬抬手,“你谢我陛下也是把功劳记在我身上。”
韩嫣跟刘彻自幼相识,可以说多年来头一次分开这么久。别说大活人,就是养只小狼崽子也想得慌。可韩嫣没要紧事也不敢见刘彻。
韩嫣去禀告“犁、耙以及耧车”,他日传到王太后耳朵里,太后都不好给跟他计较。韩嫣谢卫长君是谢他给他这个机会。
“哎!”窦婴拍一下卫长君的手臂,朝东边抬抬下巴。
卫长君扭头看去,大东边跑了一个全黑的小东西,“倦鸟归巢,它也回来了?”
有门客问:“卫兄的狗回来了?”
韩嫣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狗?”不由得看卫长君,你又糊弄人?
卫长君一脸无辜:“侯爷说我的狗子丢了,我说没有。诸位仁兄还不信。”
一群门客点头,“现下信了。”
韩嫣坐不住,冲赵大招招手,叫他把椅子搬进去,“侯爷说他的狗子丢了,潜意思他养了只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