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那份我给你留着呢。晚上热给你吃。”
小霍去病愣了愣,意识到他说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晚上?”
“说过的话不能当没说过。”卫长君挑眉,“你还说过叫大舅一块算,我今天想跟你算总账,有问题吗?”
小霍去病往地上一坐,可怜兮兮问:“不可以明天算啊?”
“不可以!以前我说今天听话,你有听吗?你都不可以改天再调皮,我为什么改天再算?”
小霍去病捂住肚子哀嚎,“大舅……”
卫长君叫许君给他弄碗汤,但不许有一丝菠菜一点蛋花。
小不点脸上的欣喜还没下去就变成震惊。
许君端过来,忍着笑问:“小公子,喝吗?”
小不点真想抬手把碗掀翻。可大舅的心那么硬,还非得今天算总账,他要是不喝,那只能喝白开水了。
“喝!”小不点气得瞪一眼他大舅。
卫长君吃饱了,叫许君把碗筷撤下去。
小霍去病指着剩菜,急的大叫,“大大舅,浪费!”
“喂猪,不浪费。”卫长君淡淡地说。
小不点赶忙说:“猪吃草。大舅,给我,给我吃吧。”
卫青呛着赶忙别过脸,端的怕喷自己碗里。韩嫣和窦婴要不是反应慢点,也得跟他一样。
卫广禁不住说:“出息!”
小霍去病扭头就吼,“饿的不是你!”
卫长君冲许君抬抬手。许君把饭菜端下去。小不点惨兮兮地看着他大舅。卫长君拿过他的碗,“既然不喝,我叫许君倒掉。”
小不点慌忙抢回来。
随着卫青等人吃好,剩的菜也都被女奴无情地端走,小不点老实了,窝在卫长君怀里哼哼唧唧叫着难受。
卫长君一边给他揉肚子,一边劝他忍忍。
“大舅,我饿……”小不点想抹泪。
卫长君叹息,“那怎么办呢?话是你说的,好比泼出去的水,又收不回来。以后还说吗?”
小不点摇摇头,一手抓住他的衣袍,一手摸摸他的胸口,“大舅,你的心是冰的。”
卫青往前一趔趄,险些给卫长君拜个早年,“霍去病!”小崽子胡说什么呢。
“干嘛啊?”小崽子有气无力地瞥他一眼,又望着他大舅,“大舅,你想心变热吗?”
卫长君笑着摇头。
小崽子坐起来一点,用诱哄的口吻问,“你想吗?”
“不想!”卫长君态度坚决。
小崽子的小手按在他胸口上,“冰凉冰凉不好啊。”
卫青无语又想笑,到跟前递给他一块白乎乎的东西。小崽子看一下就收回视线。卫青笑着问:“真不吃?”
小崽子多看一眼,猛然坐起来,“给我!”伸出小手就抓。
“二舅好吗?”卫青躲开。
小不点连连点头又想伸手抓。小阿奴好奇什么好吃的竟然可以叫他的小伙伴这般失态。卫青见他看过来,也给他一块。
小阿奴接过去浅尝一点,很是意外,居然是红薯糖,“还有啊?”
这也是霍去病想问的,他记得吃光了啊。
卫长君去年做了两次也没吃到过年。这红薯糖是刘彻赏卫子夫的。卫子夫起初听刘彻说糖乃红薯做的,就以为自家不缺。
最近刘彻育红薯苗,卫子夫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他把卫长君的红薯拉的只剩几亩,赶上奴婢收拾宫殿把红薯糖翻出来叫她吃,卫子夫猜她大兄没红薯做糖,不然除夕前来看她不可能不给她带点,于是就叫卫青拿回来给小霍去病吃。
家里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崽子,堂屋里什么也藏不住。卫青今早到家就把糖罐子藏在橱柜里。
上午跟卫长君下地,卫青把这事忘了。方才进厨房倒热水洗手,看到橱柜卫青才想到,“姨母给的。”
卫媼叫小阿奴喊她祖母,跟小霍去病一样。霍去病叫卫孺姨母,他也跟着喊姨母。小阿奴好奇地问,“哪个姨母啊?”
卫长君:“住大房子的。”
小霍去病问:“那个高高的房子,好好看的姨母?”
卫青点头。
小霍去病舔着红薯糖感慨,“我姨母真好!”
卫青想笑,“不饿了吧?”
暂且不饿了。
小霍去病从虫变成龙,拉着阿奴出去玩儿。
卫长君也歇过乏,去窦家和韩家各牵一头马种小麦。种小麦比犁地快,可七十亩地也种了好几天。原本他想全种上,然而人和牲口都累,干脆剩二十亩留着种玉米和红薯。
翌日,韩嫣来帮他带孩子,见他坐在院里晒太阳,不禁问:“真不种了?”
“不种!”卫长君连眼都没睁。
韩嫣:“你弄的那点红薯苗够种吗?”
“不够去上林苑拉。要是陛下不给,我就等春红薯长大,剪红薯藤种夏红薯。正好深秋时节收下来就放地窖里,吃到今年这个时候。”
窦婴也来了,“到时候可没人帮你收红薯了。”
卫长君瞥他一眼,“我的红薯和玉米那么高产,还怕没有免费劳工?您要说过个两三年没人稀罕还差不多。”
窦婴想想找他买红薯玉米的人应该不介意自己采收,“你的庄稼种的省事。”
韩嫣赞同,“收割不用愁,还不用花钱请人。说出去谁信啊。”
卫长君摆手叫他俩让开,挡着太阳了。
韩嫣用剑朝他肩上轻拍一下,“看把你舒坦的。去病,阿奴,出来!”
两个小崽子穿着一身劲装出来,配上黑色的鞋,很是干练精神。窦婴眼前一亮,看着黑色带红边的衣裳,不吝夸赞,“这身好看。”
小霍去病开心地笑了,“大舅买的!”
其实是嘟嘟买的。
这几日天热,小霍去病和阿奴比去年高不少,秋衣都短了,卫长君要去城里给他们买衣裳,嘟嘟见他累得一沾枕头就睡,就用它的钱给四个小的整四身衣服。
卫步和卫广不如卫青心细,也以为卫长君以前买的。
韩嫣笑着问:“大舅的心还是冰的吗?”
小霍去病羞的躲到他身后,拽着他的手不许他说。卫长君睁开眼瞥一眼小崽子,“下顿还吃吗?”
哪怕过去好几天了,小霍去病依然记得那日饥肠辘辘的感觉,吓得赶紧露出头来:“吃!”
“好好跟韩兄学。过几日红薯种下去,我就带你们回城住几天。”卫长君看一下韩嫣。
韩嫣想回城,可他不知道找谁。刘彻在宫里,他不敢去。以前的狐朋狗友都以为他疯了,天子宠臣不当,跑去秦岭清修。道不同不相为谋,韩嫣又在这边几个月了,早把他忘了。家里那些人知道他因为什么去秦岭,又觉着近几年回不去,过几年就算能回去天子身边也没有他的位置,以致于打过了年到现在都没派个家奴过来看看。
王太后喜欢卫长君,称得上看中。若是韩嫣跟他一块回去,就算传到太后耳朵里,看在红薯玉米等物的份上,太后也会给卫长君个面子,不会当着他的面把人绑了。
韩嫣挤出一丝笑问:“回你家?”
“你不介意跟步弟和广弟挤挤,我无所谓。”卫长君当真无所谓,“侯爷呢?”
窦婴这几日沉迷写书,道:“老夫没空。韩小子,你要是不想回去就留下帮老夫查资料。这童子用的书,老夫总觉着比儒生用的书难写。”说到此想起一件事,“长君,你说起个什么名好?”
“蒙学?”卫长君随口扯一个。
窦婴不赞同,盖因范围太广,给人的感觉口气也很大。
卫长君听他说完原因顿时想笑,“侯爷,你可是前丞相,魏其侯,你的书叫《蒙学》怎么了?”
韩嫣附和:“总不能叫幼儿启蒙吧?魏其侯的书带‘幼儿’两个字,就不怕城中厌恶你的人嘲笑你?”
窦婴被他二人一激,瞬间决定叫《蒙学》。可从哪方面入手,窦婴最近看了很多书,越看越拿不定主意,又叫卫长君帮他选。
卫长君:“衣食住行您想写哪方面?如果写食物,那就以五谷开头。若是写姓,您得先把大汉的姓统计出来。若写建筑,也得把宫殿庙宇先列出来。不论哪样都不是一年半载能完成的。您想过这点吗?”
窦婴想过他姑母窦太皇太后一年半载死不了。老太太活着他别想步入朝堂,所以窦婴给自己两年时间。
经卫长君一说,窦婴突然觉着大有写头。说不定他能靠一本书流芳百世。
“我改日好好想想。”窦婴经常来卫家,卫家许多事他都知道,“你这次回去是不是操办你二妹的亲事?”
卫长君颔首:“定亲。”
小霍去病扯扯他的手,“谁呀?”
窦婴不好再听下去,韩嫣拉着小阿奴去西院等小霍去病。卫长君把大外甥抱腿上,告诉他母亲有个喜欢的人,想嫁给对方。
小不点还不懂嫁,“对方是谁呀?”
“一个叫陈掌的人。听说长得很好看,对你母亲也好。但这不是重点。你母亲嫁给陈掌,按理说你也得过去,你是你母亲的儿子。”
小不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卫长君顿时觉着养值了,“大舅还没说完。你母亲叫我问你,是跟她和陈掌一起住,还是跟我一起住?”
“大舅!”
卫长君:“以后想你母亲,她也会来看看你,但不如现在方便。如今我们到城里就能见到你母亲。等你母亲嫁给陈掌,我们就得去陈家了。”
小不点摇头。
“不去也行。我叫赵大去接你母亲。这毕竟是你母亲的大事,就算你不想知道,舅舅也应该告诉你。这叫尊重。懂吗?”
小不点不懂,但他大舅的神色告诉他,这是为他好,“懂!”
“到城里见着陈掌不可以无礼。不能说,你谁呀,来我家做什么。”卫长君叫小孩面朝他,“你母亲嫁给陈掌,以后你就多个人疼了。看在这点的份上,可以答应舅舅吗?”
小不点勾住他的脖子沉吟片刻,不确定地问:“我答应舅舅,以后是不是也多个人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