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汤刚好端过去。
六个菜一个汤一份主食,小小的矮几摆的满满的。有鸡有鱼有蛋还有肉,不论怎么看都很丰盛。公孙家来的人很满意,也好奇三份酱色却口感完全不同的肉是什么肉。
卫长君直言他在秦岭养的猪的猪肉。公孙贺一家都极为震惊。公孙贺的叔父陪他来提亲,见侄子也很意外,便好奇难道他也不曾见过。
公孙贺在宣室见过,也听刘彻感慨过,卫长君的猪肉味美。卫长君住在秦岭脚下,公孙贺便认为刘彻指的是野猪肉。
公孙贺十分不好意思的解释一番,末了一脸抱歉地对卫长君道:“我竟然一直以为兄送给陛下的乃野豚肉。”
卫长君笑道:“不知者何错之有。”随后给卫青使个眼色。
今日休沐,卫青也在家,便找个借口起身前往厨房。
公孙贺来之前卫媼曾感慨过,那么大一扇猪肉何时才能吃完。天这么热也没法储存。公孙贺不论带多少物品过来,卫家都不能全留下。卫长君便提醒他母亲,可以用来回礼。当时卫青也在。他跟卫长君在一块久了,兄弟二人多少有些默契。
卫青找到猪肉,就把那些猪肉跟回礼放一块。公孙家不可能当着卫家人的面查看回礼。到家一看,包括公孙贺在内都有一至两条排骨几斤猪肉,公孙贺的叔父以及公孙家请的媒人都忍不住夸卫长君行事大气。对这门亲事也越发满意。
公孙贺出手大方,卫长君也满意。
卫媼得知小霍去病和阿奴玩的白色石头其实是公孙贺给的玉饰,直呼怎么可以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物品。不待两个孩子有所反应,她伸手夺走。
小霍去病气得跳脚。
卫媼劝道:“我先帮你收起来,长大了再玩。”
小霍去病满脸嫌弃,“长大谁要玩这么小的?”接着找卫长君,“大舅!”
卫长君冲他母亲伸手,“两个玉佩而已。他们要玩让他们玩就是了。”
“而已?”卫媼被他的口气惊到,“这么好的玉——”
卫长君打断,“再好也是两个不能吃不能喝的装饰品。您要是喜欢,回头我进宫找子夫,能叫你从头戴到脚。她就这些物品多。”
卫媼没好气地还给两个小不点,“从头到脚我成什么了?”
卫长君认真想想,“金缕玉衣?”
卫媼扬起巴掌要打死他个死孩子。小霍去病伸出双臂拦住,小阿奴大吼,“不许打郎君!”
卫媼吓一跳,低头一看两个小崽子竟然瞪着眼睛看着她,气得伸手朝他俩脑门上戳一下,“我真养值了。回你们的秦岭去。”
“回就回!”小霍去病被戳疼了,抓住卫长君的手就要走。
卫长君一动未动,“厨房还有那么多猪肉,要回也得先把肉吃完了再回。不然不亏啊?”
两个小家伙觉着此言有理,然后就去女奴住的偏房吩咐她们晚上继续吃肉。
卫长君杀的这头猪养一年多了,而且称得上精养。虽然他只拿来一扇猪肉,中午吃不少,给公孙家不少,但还剩许多。
卫长君到厨房把五花肉剔出来,又把腿上的肥瘦分开,瘦肉做饺子馅,太肥的切块放锅里熬油,然后又把切成块的五花肉放油锅里炸一下,最后连同油一起盛出来。炸过的五花肉浸在猪油里头可以慢慢吃。
猪腿上的皮也被卫长君剔出来煮成皮冻。这样收拾到太阳偏西,只剩一大盆饺子馅。
饺子包好蒸熟,又把中午没盛完的菜热一下,晚饭就妥了。
卫家人多,晚饭吃的晚,都饿了,结果饺子和菜吃光了。卫媼看到碗碟干干净净吓得直呼,“吃这么多难不难受?”
卫广打个饱嗝,摸摸肚子:“刚好!”
卫媼禁不住嫌他憨吃。卫长君笑着解释:“阿母,他正长身体消化的快,等到睡觉就消化的差不多了。”
卫媼将信将疑地看卫青和卫广,“你俩也是?”
卫长君替他们说:“吃这么多还不长肉呢。”
卫媼打量一下几个儿子,脸颊有肉,胳膊腿都很细,“那也不能一顿吃这么多。”
兄弟三人顿时知道这关过了。卫青不待她再唠叨,就抱怨身上汗多。卫媼经他一打岔,就叫他们烧水沐浴。随后也忘了唠叨。
卫长君带两个小崽子出门消消食。
转瞬间屋里只剩母女三人。
上午小霍去病嫌公孙贺丑的时候,卫媼和卫少儿在偏房查公孙家带来的物品,顺便商议怎么给他们回礼。母女二人只看到卫长君训卫孺,没听见两人说什么。
终于找到机会,卫媼就问上午那一幕。
在卫孺的观念里“出嫁从夫”。今日卫长君郑重提醒她,唯有娘家人是她永远的依靠,这跟卫孺的观念不同,以致于经过一个晌午,卫孺依然感到别扭。
卫孺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便把卫长君说的那些话一字不漏的和盘托出。
待她说完,卫媼和卫少儿都沉默了。
卫孺不知所措地问:“怎——怎么了?”
卫少儿生下霍去病的时候,很希望有人个人帮她分担。可那时卫家都在平阳侯府为奴,是生是死他们都无法做主。
卫青小时候,卫媼顾不了那么多的孩子,也希望有人能帮她一把。可长子长女都得做活,她只能一边做活一边照看几个小的。
现下日子好了,卫孺还没嫁过去,卫长君就做好给她撑腰的准备,她竟然还觉着卫长君管得宽。
卫媼在心里感慨一番,接着朝她脑袋上戳一下,骂她不知好歹。
卫少儿紧接着补充,要不是大兄身体不好得仔细养着,他如今的孩子都该会走了。有妻小要照顾,还帮她养着去病,以后就是想帮她们这些妹妹出头恐怕也是有心无力。长姊竟然不知道感激,还敢说心里怪别扭。
卫孺沉默了。
卫长君沐浴后打算进屋歇息,卫孺叫住他,向他道歉。卫长君其实只是把妹妹当成自己的责任,毕竟他是长兄。要说有多深感情,还真没多少。起初对卫青、卫步、卫广也一样。有时候对他仨稍微好一些也是他们尚且年幼,三观未成形,还在长身体。
感情是处出来的。卫青休息的时候不回家,反而不畏辛苦往秦岭跑,哪怕他不是以后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卫长君也欣慰。他养在身边的卫步、卫广和小霍去病就更不一样了。
言归正传,卫孺不知好歹,卫长君以后也不会过多掺和。可她既然知道了,卫长君自然也不会再趁机数落她,“我说了,你不论好坏都是我妹妹。一点小事何须道歉。天色已晚,歇息吧。”
淡淡的烛火照亮卫长君的笑容,卫孺踏实了。
小霍去病听到脚步声翻身坐起来,歪着小脑袋问:“姨母为何跟舅舅道歉啊?”
卫长君:“她不懂事。”
小霍去病啧一声,然后又摇了摇头。
卫长君被他摇糊涂了,“会说人话吗?”
小家伙往榻上一躺,翘起二郎腿,晃晃悠悠,“我大舅就是我大舅,谁都怕我大舅。”
“是吗?”卫长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怎么觉着有人不怕呢?”
小不点愣一下,跟阿奴换换,叫阿奴睡他俩中间。
阿奴一脸无奈地说:“郎君又不打你。”
“不打你!”小不点拉起薄薄的褥子蒙上头。
卫长君吹灭灯,小不点立即掀开褥子,侧身对着他,“大舅?”
阿奴爬起来要跟他换回来。小霍去病按住他,“大晚上不睡觉,换什么换?好好睡觉!”
卫长君险些被他的口水呛着,臭小子真乃驰名双标。
“不睡觉叫我干什么?”
小霍去病又坐起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这边就这么不好玩儿?”卫长君奇怪,“不想你母亲?”
小霍去病偶尔会想。可没等他很想就能见到母亲,次数多了就不想了。
“大舅,家里还有很多活等着我们。”
卫长君服了,“你在秦岭也能这么懂事,我会一天三次吼,三天一次打吗?”
小霍去病抓住小脚丫子躺下,“别说了,我困了。”
卫长君无奈地轻笑一声,“再在家呆两天,买些秦岭缺的生活必需品咱们就回去。”
小不点又起来。
阿奴头疼,“睡不睡啊?”
“闭嘴吧你!”小霍去病捂住他的嘴巴,问他大舅什么时候去东市。
卫长君也被他起来坐下搞得头晕,“你再不睡,明日我们都起来你起不来,可别怪我们不带你。”
这个威胁很有用,小霍去病躺下一觉到天亮。
翌日早饭后,小不点出来进去,总觉着自己忘了什么事。随着他母亲拿出一个布包,小不点恍然大悟,上东市。
小霍去病跑屋里翻箱倒柜,累得往榻上一坐,终于想起他的钱在秦岭。
那怎么办呢?小霍去病叫来阿奴。得知阿奴的钱也在秦岭,他愁的禁不住叹气,撑着膝头感慨,“怎么忘了带钱啊。”随后威胁阿奴以后不许忘。
阿奴不懂:“要钱干什么啊?”
“买好吃的好玩的啊。”小霍去病说出来眼中一亮,拉着他往外跑,“大舅,大舅,借给我十钱。回家还你。”
卫长君给他一串,然后看向阿奴,“你呢?”
阿奴伸手,接过去害羞地笑笑,“回去还郎君。”
卫媼觉着机会来了,“昨日你俩玩的那两块玉佩给长君,这个钱不用还,他还得再给你们四十钱。”
两个小不点的眼睛亮了,然后不约而同地转向卫长君。卫长君心说,四十串还差不多。四十钱?他母亲也好意思骗孩子。不过就他俩的性子,玉佩不收起来早晚也是叫他俩摔碎。
于是卫长君又给他们八串钱。
小霍去病和小阿奴抱在怀里惊呼,“好多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