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愣。霍去病最先反应过来:“二舅就知道野猪窝。大舅杀了一头大肥猪。”说出来泛酸,“大舅说,明日仲卿该回来了,一早把猪杀了,给仲卿补补。”
卫青把缰绳递给迎上来的牛固,朝他小脑袋上撸一把,“你大舅天天给你做美食,我说什么了?小小年纪,跟谁学的拈酸吃醋,一点不大气。”
“别给我使激将法。”霍去病抱住他的手臂往院里拽。
卫青挣开他:“也不嫌我身上馊。”
刘彻不在长安,但卫青的训练没停。卫青不止一次庆幸安营扎寨的地方离秦岭比秦岭到长安近,他还不用等城门大开,辰时就能到家。
“大舅给你备了热水,在浴室。先沐浴,下午我们一起洗头。”霍去病拉住他的手跟进院,指着东侧浴室。
卫青瞥一眼反常的大外甥,“又是迎接我,又是跟我说这么多,你有事吧?”
饶是霍去病早早认命,这辈子翻不出大舅和二舅的手掌心,也没料到他这么机敏,“这么明显吗?”
卫青定定地看着他。
霍去病不得不点头,冲他勾勾手,扒着他的肩膀小声说这几天家里发生的事。卫青边听边往四周看,“敬声呢?”
“屋后。自从他看到西瓜来自后院,想起来就往瓜地里跑。”小霍去病说完盯着他,“不许心疼。我分你一个大白瓜。”
卫青摇摇头:“不闹到我跟前,我权当看不见。”
霍去病踮起脚尖拍拍他二舅的肩膀,只差没明说,孺子可教也。卫青抓住他的手臂,朝他屁股上一巴掌。
好巧不巧,小公孙敬声出了屋角听到巴掌声看到霍去病挨揍,陡然停下,楞一会,转身往屋后跑,仿佛后面有小狼崽子和狸猫一起追他。
霍去病哈哈大笑。
卫青哭笑不得:“看来你白担心了。”
何止啊。
卫青在军中历练多日,五官变得刚毅,身上有种不同常人的肃穆之气,又因天气炎热心生烦躁他笑不出来,以至于啃排骨的时候,小公孙敬声不敢从他身边过。
小孩嚷嚷着要大块,卫青面无表情的一抬眼,他快速用小块排骨把嘴堵上。
卫长君诧异:“他被什么附体了?”
“二舅打我屁股被他看见了。”霍去病被打皮实了,不觉着丢脸,说出来跟他想喝口汤一样自然。
亏得卫长君做好用排骨馋哭小外甥的准备,“就这样?”
霍去病想一下:“兴许我在他心里伟岸高大,可我却只能乖乖挨揍,所以他放弃抵抗了。”
卫孺瞪他:“又胡说。”
“小表弟,过来,我的这块给你。”霍去病的排骨快赶上公孙敬声的手臂长了,然而小孩只敢往他母亲怀里靠。盖因大表兄右侧是大舅左边是二舅。
霍去病冲他大舅挑眉,看见了吧。
卫长君想试试:“敬声,这是你二舅,叫二舅。”
小孩嘴巴动了动,肉咽下去,弱弱地喊:“二舅。”
饶是众人有心理准备,依然差点惊掉下巴。小公孙敬声至今没喊过“大舅”。表兄也没有,只用“他”来代替。
卫孺无语又想笑:“瞧你这点出息!”
小孩听不懂,好奇地看他母亲。
卫少儿在卫孺身侧,“你不是说他天不怕地不怕,比去病还不好管?”
霍去病又冲他大舅眨眼,听见了吧,我比他好多了。
卫长君不客气地说:“你好意思跟他比?”
霍去病不好意思,他九岁小表弟才三岁啊。
“哪个小孩不比他乖巧懂事。”孩子不懂事都是长辈惯的。卫长君上辈子也养过孩子,很清楚这点。小外甥的臭毛病改掉没用,最该改的是他妹。卫长君自然不会给他妹留脸。
小霍去病差点被肉呛着,大舅是这个意思啊。
大舅不愧是他霍去病的大舅,非寻常人也。
然而他姨母不像他姨母。卫长君这话说出来,她又觉着难堪,心里有一丝丝埋怨。
卫少儿也不是寻常人。以前被骗生下孩子,她还敢背着家人找相好的。她决定嫁给陈掌的时候,卫长君才知道。说不好听点离经叛道,说好听点洒脱。卫少儿挺看不上卫孺出嫁从夫,以子为天。
卫少儿离她近,看清楚她的小表情,“大兄说错了?咱家大大小小九个尚未及冠的,哪个小的像敬声似的,吃瓜得大块,吃肉也得大块,否则抬手就扔。”
卫孺无言以对。
卫长君:“先吃早饭。肉凉了就腥了。”转向大外甥,“你少吃点,晌午还有带馅的炊饼。吃完了跟两个舅舅骑马跑一圈。届时不许叫着颠的难受。”
霍去病举起他的大排骨:“吃完这个我就不吃了。”
卫家院子不小,但韩家、窦家所有人在一块还是挤。卫长君就把吃饭的方几移到外面,不分主仆,想吃什么拿什么。
卫家奴仆不论男女老幼都在乎卫长君,即便可以敞开吃,他们依然把卫长君等人以及窦婴夫妇和韩嫣的肉和主食单独放一处。剩下的他们分着吃。不过不包括大铁锅里的猪腿。大猪腿里头还没入味,此时还搁锅里炖着。
饭后,卫长君把大猪腿分开,移到厨房,令几个半大小子轮流进屋添柴。门外大铁锅空出来,卫长君切肉片,几个女奴准备配料留他做肉松。
卫少儿也没闲着,用菜墩剁馅料。
卫青见除了老母亲只有他最闲,“大兄,我做什么?”
霍去病抓住他的胳膊,“跟我来!”拉着他去正院后头摘几个大白瓜。
卫青头一次见:“小西瓜?”
“甜瓜!”霍去病挑个表皮亮亮的,信守承诺给他二舅。
卫青很是欣慰:“去病懂事了。”
“我一直很懂事。你和大舅对我太严厉。”霍去病有时也觉着他是不是太气人。小表弟一来,霍去病确定他是乖小孩,“我才九岁,你和大舅就恨不得我变成威风凛凛的老虎。”
卫青颔首:“怪我们。你还是个小猫崽子。”
这话霍去病不高兴了,“我至少也是小狼崽子吧?”
卫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大外甥真有自知之明,“刚用过饭,不饿。”
“拿着。我给过你了。”霍去病抱着几个大白瓜找许君,叫许君洗干净帮他吊井里,留他骑马回来吃。
卫青方才纳闷孩子怎么主动提起给他瓜,听到“回来吃”三个字瞬间明白,他是捎带的。卫青的马歇过乏,也吃饱喝足了,他就跟上大外甥,省得两个弟弟管不住他跑远了。
小公孙敬声一看舅舅和表兄都有大马,又嚷嚷着要。卫长君还在门外切生瘦肉,卫青怕走快了尘土飞肉里,出了大门就慢下来。闻言干脆停下,他板着脸问:“你要什么?”
小孩眨了眨眼睛,跟卫青对视片刻,扭身抱住母亲的腿,躲避二舅的打量。
卫青冷声道:“看看你才多大。够马蹄子一脚踹的吗?”
小孩假装听不见。
卫青到窦家门口翻身上马去追大外甥。
小孩偷偷看一下,直到卫青上子午栈道他才敢转过身来。
卫长君拿起一片血红的猪肉:“吃吗?”
小孩不敢点头,看他母亲。卫孺说:“生的不能吃。”然而他能信就不是公孙敬声了。小孩被卫长君打的不敢靠近他,就推卫孺的手。
卫长君好心递给他:“不吃我吃了啊。再想吃可就没了。”
卫孺不禁说:“大兄你——”
“你闭嘴。”卫长君打断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留着自己吃。敬声,真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