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媼教小孩:“表兄,请给我一个果子。”
小孩仰头看着她,需要说这么多吗。他在家都不用啊。
卫媼点头:“舅舅家的规矩。你大舅和二舅在那儿,去问问他们。”
不吃也不要问大舅和二舅。小孩连连摇头,老老实实重复外祖母的话。
阿奴道:“等一下,洗干净。”
西芮端来一盆水,阿奴洗好用她拿来的干布擦干净,“拿着玩吧。”
小孩接过去,下意识找母亲。卫孺心里气卫长君对孩子严苛,不给她面子——平均每天训她两次,所以还在窦家门口。小孩只能找最熟悉的外祖母。卫媼微微点头:“敬声真乖。以后也要这样。”
阿奴:“你要说谢谢。”
卫媼忘了:“对,还要说,谢谢。”
没了仰仗的小孩很是干脆地说:“谢谢!”
卫媼禁不住抱住他,“好孩子。”顿了顿,看卫长君,“改日你跟公孙贺聊聊?”
卫长君嗤笑一声:“阿母说什么呢?敬声又不是去病,一出生就是你抱着的,虽然姓霍,但是咱们卫家人。那时候二妹年少无知,去病也没父亲,咱们有责任养他教他。公孙家那么多人,轮得到我找他?他真有心也该备厚礼来拜见我。”
霍去病听到“咱们卫家人”很高兴,跑到他大舅跟前就往他怀里挤。卫长君好笑地把他放腿上:“多大了,还撒娇呢。”
霍去病单手搂住他的脖子稳住身体,“比你小多了。”
卫长君好笑:“阿母不用担心,你女有心,回到公孙家自会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告诉他。给敬声养成‘请’或‘谢谢’的习惯,公孙家也能注意到他的改变。倘若如此还不知道登门道谢,以后我也不会再管。”
卫媼以前在侯府为奴,又不管事,没经历过人情世故。卫长君这么分析下来,她瞬间发现自家太上赶着。卫家如今可是卫夫人娘家啊。
“是我考虑不周。”
卫长君:“您也是关心则乱啊。”
卫媼重拾笑脸。
卫青眼神闪了一下,大兄好厉害。若换成他,他听到“考虑不周”兴许会说“上了年纪”或着说,“以后别操心这些,我自有分寸。”无论哪种都不可能令母亲露出心无芥蒂的笑容。
“外祖母,我想吃果果。”小孩没了往日嚣张,弱弱地说出来,轻轻扯她的衣袖。
在一旁乘凉的曹女去拿刀。随后给他切一块,小孩拿着吃。阿奴注意到他小口啃着手里的,眼睛盯着剩下的,便递给卫媼:“祖母帮你拿着,吃完再切。这些都是你的。”
小孩放心地吃了。
卫少儿给母亲一张小椅子,又拿个板凳在她身旁坐下,“这样看把他掰正也不难啊。”
霍去病脆生生道:“当然啦。我这么聪明都斗不过大舅,他个小不点,还不任由大舅揉搓。”
卫长君歪头看着他:“夸你呢还是埋汰我呢?”
“都夸。外甥像舅。没有大舅的聪慧,哪有我的机灵。”小霍去病说完讨好地笑笑。卫青伸长手臂,朝他脑门上拍一下。霍去病身体后仰,小公孙敬声紧紧抓住外祖母的手,可怕的大表兄又又被二舅收拾了。
翌日清晨,卫青回军营,小公孙敬声比任何人都欢喜。卫长君瞥一眼小外甥,悠悠道:“过几天二舅就回来了。”
在母亲怀里手舞足蹈的小孩瞬间安静下来。
韩嫣在一旁矫正霍去病和阿奴的招式,眼角瞥到这一幕差点被口水呛着,“敬声,要不要跟表兄练剑?”
险些被宝剑压倒的小孩又慌得摇头,拽着母亲的衣裳梗着脖子要回屋。
昨晚卫媼和卫孺进行了一场推心置腹的谈话,内容也只有她母女二人知道。虽然卫少儿也住东院,但她有自己的两间房,在卫孺隔壁。卫媼住正房,她把卫孺叫她房间聊的。聊完之后,卫媼躺下了。卫孺回去后何时睡的谁也不知道。今早卫媼见她满眼红丝,猜到她昨晚没怎么睡。
卫媼接过小外孙:“祖母抱。”对卫孺道,“敬声昨晚调皮了,闹得你没睡好?趁着这会不热,再去睡会。”紧接着问小外甥,“你睡不睡?”
晴空万里,谁要睡觉啊。
小孩不闹着回屋了。
卫媼等卫孺进院,就把小外甥放地上,由着他自由奔跑。
小孩不敢闹霍去病和阿奴,找五个拿着木棍跟他俩比划的半大小子,叫人家陪他玩。卫步上前抓住他,“别捣乱。否则我叫二兄回来收拾你。你二舅还没走远。”
卫青将将上子午栈道,在门外还能看到,这叫熊崽子瞬间变成猫崽子。
卫广去屋里拿张草席和一堆霍去病的玩具,领着小外甥坐席上完。
霍去病四岁以后的玩具是他自己精挑细选的,他不喜欢小表弟,不想给他玩,“小舅,他不会玩。”
卫广:“别吝啬。”
“我的钱买的!”霍去病大声吼。
“坏一个赔你两个。”
“不是我的。”
卫广没好气地问:“这几天只顾收拾敬声,没收拾你是不是?”
“大舅!”霍去病提醒他大舅,“你说好好收着以后还能传给我小孩。敬声弄坏了,我怎么传给后代?”
韩嫣拧住他的耳朵:“你才九岁!好好练!坏了我赔你镶金嵌玉的。”
霍去病深知钱很有用,顿时眼冒绿光,精神大振,仿佛可以一口气练到太阳偏西。
韩嫣不忍直视,不愧是卫长君的亲外甥——俗!
小霍去病被他舅训的脸皮很厚,看到他一言难尽的模样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武术课结束,洗洗脸擦擦汗,开始一天的练字,练完了该吃吃该喝喝。
小公孙敬声眼馋,霍去病逼他自己开口说“请”,然后再说“谢谢”。小孩没有一丝犹豫。霍去病跟他大舅小声说:“要不你叫姨母一个人回去?不出十天,不用大舅出手,我就能叫他脱胎换骨。”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姨母一个人不可能把他惯的一言不合就打人?”
霍去病脱口道:“还有公孙贺啊?”
卫长君瞪他:“不得无礼!”
“他儿子这么气人,还想我叫他姨丈?想得美!”霍去病很好奇大舅会不会收拾太仆,“是不是呀?大舅。”
卫长君:“平日里他五天回家一次。赶上陛下出游或去甘泉宫,他十天半月难回去一次。到家得洗头沐浴,没空惯孩子。他父母和你姨母的功劳。”
若是叫卫孺回去,公孙贺的父母赶夜路也得来把大孙子接回去。
“七月底公孙贺还得前往甘泉宫接驾。我打算叫敬声八月初回去。那时候公孙贺闲了下来,哪怕在家呆半日也能发现他儿子像换了个人。”
霍去病摇摇小脑袋:“小孩真难养。我以后要学大舅,不要孩子。”
阿奴在卫长君另一侧,勾头问:“我俩是什么?”
霍去病噎的瞪他,多话!
“我没有姊妹也没有兄弟。”
嘟嘟跳出来,[冠军侯,不一定哦。]
可惜霍去病听不见,很是得意地看着阿奴。
阿奴:“我也没兄弟姊妹。表的也没有。”
被阿奴比下去了,霍去病不服气,找他母亲。卫少儿在窦家门外,高声问:“说!”
“你和陈兄还生不生啊?要生赶紧的,过十来年再生,你们年龄大养不好,不要指望我帮你们。”
卫少儿起身够个杏树枝,大步走来,“再说一遍!”
啪嗒!
小公孙敬声的瓜掉在地上,顾不上捡,躲到外祖母怀里,舅舅家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啊。早几天用巴掌打人,现在居然用棍了。
小孩看着姨母越来越近,抓过外祖母的手抱住自个。
韩嫣给自己倒一杯水,将将喝一口,看到三岁小儿瑟瑟发抖的模样全喷出来。
霍去病一动不动:“大舅,你说!”
“这种事是可以当众讨论的吗?”卫长君头疼,看来养大外甥也任重而道远啊。
好像不合适,母亲很生气!霍去病踉踉跄跄起来,拔腿往地里跑。
卫少儿绕着地头追一圈,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儿子的衣角都没摸到。不得不回到门口歇息,卫少儿擦着汗埋怨:“都是你养的,大兄!”
卫长君想生气又想笑:“讲不讲理?你儿子跑的快,那是天赋!那么好养,泱泱大汉养不出一个出击匈奴的大将军?”
卫少儿语塞改耍赖:“我说去病,别跟我说朝廷大事,我听不懂。”
卫长君干脆不搭理她。
卫少儿内心感激卫长君把她儿子养的跟头小牛犊似的,她得了个没趣也不恼,一手撑着膝头,一手指着在窦家门口的儿子,“你过来,我不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