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大小一样,里头东西不一样,卫青也忍不住好奇拆开一箱。箱子打开,里头是纸包,卫青越发好奇:“什么东西还用纸包着?”
张氏怕他手重拆坏了,叫他拆箱,她把纸包打开:“大兄怎么连红薯粉面都往家带?长安又不是没有。”
听闻这话刘彻奇怪,走过来一看,微微摇头:“不是红薯粉面。”
“那是什么?”张氏此时也顾不上尊卑直接问。
刘彻捏一点闻闻:“土豆粉面。卫长君信中提过。不过上林苑土豆除了种子,只够炒菜做饼的,朕还没叫人做过土豆粉面。”
张氏赶忙把纸包好放箱子里。
此时卫青和卫步又拆开四个箱子,一箱酒一箱西瓜酱,还有一箱衣服和一箱褥子。
刘彻打开折成豆腐块的棉被,长宽正好一个人盖,但比给他的褥子厚多了。刘彻转手递给身侧护驾的禁卫。
禁卫试探着问:“赏臣了?”
刘彻转向他,一副你说什么的样子。禁卫意识到他想多了,转手递给他身后的小黄门。刘彻满意了,又给他一条。
卫青好生无语:“陛下,褥子好像是大兄用过的。”
卫媼嫌弃:“你什么眼神啊?仲卿。布料这么新,显然来之前才做的。”
卫青也有一条棉褥子,打眼一瞧棉花蓬松度也知道是新的。可是陛下拿走了,回头大兄醒来还不得跳脚。
刘彻冲小黄门抬抬手,小黄门把褥子放箱子里,给两个禁卫使眼色。
禁卫疑惑不解。小黄门叹气,搬起箱子放车上,又搬一箱酒和一箱西瓜酱,然后看刘彻。刘彻眉头一挑,小黄门又搬一箱酒和一箱土豆粉。刘彻微微颔首,小黄门转向那俩禁卫。
禁卫懂了,套上卫家的马送去皇宫。
卫媼不禁问:“还有这么多,陛下是不是再——”
“阿母。”卫广打断她,“大兄的衣服放哪儿?”
卫媼下意识说:“放屋里。”
卫广抬手把箱子递给她。卫媼瞪他一眼:“你能懒到多大。”嘴上抱怨,依然送去堂屋。
刘彻似笑非笑地看着卫广。卫广垂下脑袋避开他的视线,“陛下,臣把空车推出去,看看外面车里装的什么。”
两车衣物,一车生活用品钱财饰品。还有一车路上吃剩的鲜土豆和红薯。刘彻对卫长君的金银钱财不感兴趣。卫青把吃的送去厨房,衣鞋钱财等物送去堂屋。
刘彻瞄上剩下四个箱子,眼神示意卫广继续拆。
卫广不想拆。刘彻眉头一挑,卫广慌忙把车上麻绳拿掉。刘彻盯着他撬开箱子,卫广不敢不从。刘彻一看是干菜很是失望。他微微摇头,突然意识到不对,看似像木耳,木耳是黑色的。刘彻抓一把仔细闻闻,淡淡地腥味,像是土腥味,但又不是:“仲卿,这是何物?”
卫青还真认识。
去年出兵早,三伏天前,那会儿雨后地上全是这些东西。土生土长的边城百姓告诉卫青,此物也可充饥。玉米和红薯出现前,每逢雨后家人都会下地捡此物。
卫青想到若是大军在草原上被雨天耽搁没了粮草,是不是也可以捡此物充饥。于是他问边城百姓,如今不捡了是不是味道不好。
边城百姓告诉卫青,非也,味道极好,但此物太脏。一小碗得用去一桶水。不是好这一口的人懒得捡这个。
卫青认为没有隐瞒的必要,就把他所知道的全部告诉刘彻。刘彻摇头:“此物上面没有泥土。卫广,打盆水来。”
卫广不想去:“陛下,这些是大兄的东西,是不是先问问大兄?”
“你大兄比朕尊贵?”
卫广不敢磨叽,赶忙用洗菜盆端半盆水。
刘彻抓两把放进去觉着少又想抓一把。卫青拦住:“陛下,此物跟木耳一样,入水可发三四倍。”
刘彻停下,令卫广继续拆。
卫广把所有箱子打开,刘彻见还有一箱米和面,以及两口小锅,不少碗筷,“卫长君当他搬家呢?千里迢迢竟带这些。也不知道带些当地特产。”
卫广不禁嘀咕:“可不是搬家吗。”
刘彻忍不住瞪他,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
卫广也想问,皇帝陛下何时变得这么厚颜无耻。
卫青解释:“大兄从朔方回来跟微臣出兵不一样。他每到一处都可以生火做饭,自是需要带上锅碗瓢盆。陛下,臣先把这些东西送屋里?”
刘彻点点头,指着装地皮菜的箱子:“这个先等等。”
卫青把锅碗瓢盆送去厨房,出来手里多个干干净净的布袋。他装半布袋递给小黄门。刘彻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不愧是他的大将军。
卫广低头翻个白眼。卫步扯他一把,“先把这些车送二兄府里,明日帮大兄送去茂陵。院里放不下。”
卫广不禁看兄嫂。张氏开口道:“我和你一块吧。出来这么久,伉儿该想我了。”
卫青长子,也是他唯一儿子卫伉年方四岁,其实才两周半。虽然卫青是大将军,由于他不结党也不养士,深居简出,府里事不多,需要当家主母张氏操心的事很少。张氏亲自照顾孩子,卫伉自然离不开母亲。
天气冷,张氏担心孩子着凉,趁他睡着的时候来的。张氏跟卫媼提过,闻言卫媼叫她快些回去,然后又问卫青要不要回去看看。
卫青看向刘彻:“我随陛下回宫。”
刘彻:“子夫和据儿很想长君,明日你和他一同进宫吧。”
卫青还没见着卫长君,其实也想在家住一晚。他没料到刘彻这么善解人意,赶忙拱手谢恩。
刘彻抬抬手示意他免礼,朝堂屋方向看去。
卫青对于不了解的人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打小在刘彻身边,纵然不曾刻意揣摩过圣意,也能看出一二。
卫青步入堂屋,听到鼻鼾声,悄悄退出来:“陛下,大兄睡得很沉。”
刘彻颔首:“明日宫中再见吧。”
卫青送他出去,回来看到在院里伸懒腰的人差点脚下踉跄双膝跪地:“大大大兄,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们在院里嚷嚷着分东西,一会儿去堂屋一趟,我还能睡着?”卫长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卫青朝门外看去:“方才陛下——”
“不想理他。要酒就算了,连野菜也不放过。”卫长君冷笑,“不愧是泗水亭长的曾孙子。”
卫青不敢接话。
卫媼瞪长子:“不许胡说。陛下能看上你的东西是我们的福气。”
“也就您要这福气。”卫长君揉揉额角醒醒困,顺嘴问:“近日宫里和家里没什么事吧?”
女儿是皇后,儿子是大将军,卫媼想也没想就说:“能有什么事。”
卫青欲言又止。
卫媼没注意到,卫长君在他对面看个正着,“既然无事,我出去转转。离天黑还得有一个多时辰。仲卿,带上钱,陪我出去。”
卫媼又忍不住说:“他才从宫里出来,哪有钱。我给你拿去。”
“拿我箱子里的。”卫长君提醒。
卫媼打开放在堂屋正中间的箱子,拿两块金币两串铜钱,放在荷包里递给卫青。卫青如今很少自己拿钱,鼓鼓囊囊一小包很不习惯。
卫长君伸手抓过来,一边把玩一边往外走。到门口想起偏房里的一窝小子,“阿母,此时就可以和面蒸饼或擀面条了。无论面还是饼,一锅都不够一顿吃的。”
卫媼不由得朝偏房看一下:“我知道。蒸饼煮汤。”指着地上的盆,“正好用盆里的东西。”
卫长君关上大门,转向卫青:“出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卫青没打算麻烦兄长,“陛下近日很钟意王夫人,大兄知道吗?”
卫长君:“我说不知道呢?”
卫青摇头:“我不信。大兄人在关外消息闭塞不等于没消息。据我所知,每月都有送粮人绕去朔方歇息。”
“说吧。”
卫青:“王夫人家贫,跟当初我们家差不多。”
“然后呢?”卫长君疑惑不解。
嘟嘟跳到他肩膀上:[有人撺掇卫青该给王夫人父母送些钱财。]
卫长君正想问卫青,就听到卫青说:“有人提醒我,我得陛下看重因为皇后,而今陛下看重王夫人,王夫人贫穷,我应该送其千金,这样陛下会很高兴。”
饶是听嘟嘟说了一遍,卫长君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糟多无口。
“你拿下龙城的时候子夫还不是皇后。陛下封你为大将军,也不是因为子夫是皇后。王氏得宠不假,你给王家钱,王氏可能很高兴,同陛下提起此事。然后呢?陛下会因此不宠王氏,日日歇在椒房殿?”
卫青被问住。
卫长君忍不住叹气:“就算那人说得对。你是因为子夫显贵,王夫人得宠,王家为何没有因为她显贵?”
“陛下是不是,忘了?”
卫长君好笑:“陛下能忘了宠妃家人,那还是宠?陛下有空要我的棉被,要我的酒,没空关心关心王家?”
“那我——”
卫长君瞪他:“你什么?当不知道此事!这事你别管,我收拾他!”
卫青有些年不曾见他大兄发火,吓得抖了一下。
“大兄知道那人是谁?”卫青期期艾艾地问。
卫长君微微摇头:“不出三日我就能查出来。要不要打赌?”
卫青摇头。
卫长君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卫青被看得忍不住后退。卫长君低吼:“站好!”卫青下意识站直。卫长君朝他脑门上拍一下,卫青一动不敢动。卫长君实在想不通,“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吗?丞相见着你是不是也得先行礼?一个刚刚得宠的王夫人,她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