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君陪小皇子外甥踢一会儿球,热出一身汗,他就把刘据交给霍去病。
霍去病都不爱跟比他小几岁的公孙敬声玩,哪有心思陪比他小十二岁的刘据。霍去病指着赵破奴:“你陪他玩儿。”
赵破奴不想陪小不点:“我没有跟这么大的小孩玩过。他还是皇子。我要是把他惹哭了怎么办?阿奴,还是你跟他玩儿吧。”
小刘据要哭了,他有这么讨人厌吗?
卫长君注意到小外甥的神色,抬腿一人一脚。踹得霍去病和赵破奴差点双双给小刘据跪下。小孩儿吓得瞪大眼睛,大舅舅怎么说踹人就踹人,比父皇还厉害啊。
霍去病稳住身体气得瞪他舅:“凭什么?”
“凭他是你弟。”
霍去病张了张口:“那那敬声还是我弟,我不跟他玩,你也没打过我。”
“那时候你得学文习武。如今需要你做什么?”卫长君反问,“我怎么不叫在屋里练字的敬声出来?”
霍去病无言以对开始耍赖:“强词夺理。明明就是有了小外甥不要大外甥。”
卫长君劝自己莫生气,别跟熊孩子一般见识:“霍去病,他父皇是谁?你还没从军。”
“坏了!”霍去病转向小刘据:“我怎么把这点忘了。”冲刘据伸出手,“表兄陪你玩儿去。想玩什么?骑马吗?”
赵破奴跟上:“还是踢球吧。小皇子,我陪你踢球好不好?”
小刘据傻眼了。
方才都不愿意跟他玩儿,怎么大舅说两句都想讨好他啊。
大舅舅真厉害!
卫长君见阿奴不去:“去看着他俩。”
“就知道郎君不舍得忘了我。”阿奴埋怨一句慢吞吞跟上。
在厨房取暖的许君出来笑着说:“小皇子太小了,轻不得重不得,不能大声言语,也没法跟他们到处跑。”
公孙敬声忍不住出来:“我可以,表兄和阿奴也不爱带我玩儿。”
卫长君转向堂屋:“写好了?”
公孙敬声摇头:“大舅,韩兄不在,魏其侯在城里,以后我跟谁读书啊?”
“开春后我送你去太学。”
公孙敬声瞠目结舌,回过神大叫:“我不去!”
“你得去。你三舅和小舅就是你这么大的时候进的太学。”
这事公孙敬声听说过:“我不可以像表兄一样吗?”
“你二舅十三岁到陛下身边做事。你想去太学还是想当郎中?如果是后者,下次陛下过来我就可以请陛下赏你个郎官。”
公孙敬声气得跳脚:“表兄没说错,你是有了小外甥不要大外甥。”
“去病的功夫是韩兄教的。他和阿奴从军后家里没人教你。你不学写文章,只是习武也得进城。除非你想跟我在乡野之中种一辈子地。”
公孙敬声摇头:“可以搬去城里吗?休沐日我去外祖母家找你?冬天和夏天太学放假,我们再回秦岭或茂陵。”
“你祖母上了年纪,农闲的时候我会回去住些日子。冬天和夏季肯定在茂陵和秦岭。不可能只是你放假的时候在这两地。”
公孙敬声抱住他的腰:“你是我舅父啊。”
“你可以为了让舅父高兴,每日乖乖写字,不睡懒觉,不需要舅父提醒你做什么吗?”
公孙敬声哪有这等毅力。
“你不可以,舅父也不想为了你改变。”
公孙敬声好奇地问:“城里不好吗?”
“城里那么一小块地,哪有这里舒服?想吃鸡杀一只,想吃鱼抓一条。何况我搬到城里,试图讨好我的人得天天登门。就是不进门,也会在路口堵我。”
这种感觉公孙敬声深有体会。
前些日子被霍去病送去公孙家,卫孺见着他嘘寒问暖。叔伯兄弟见着他小心讨好,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他无论去哪儿都有很多人跟他巧遇,然后带他出去玩儿,或者把他们的好玩的给他。
休沐日公孙贺到家看到葡萄酒感慨,太后薨了,不能饮酒,否则他得尝尝。得知酒是公孙敬声带回来的,公孙贺一副老怀欣慰地样子,跟他来了一出父慈子孝。
公孙敬声不耐烦,但他不敢犯浑,担心传到大舅耳朵里,大舅打他。卫长君规定的日子一到,他就马不停蹄往卫家跑。
“大舅其实想躲个清静?”公孙敬声潜在意思,不是真想种田。
卫长君摇头:“我不会辞赋,注定不能同司马相如那些人把酒言欢。不爱击缶而歌,也无法跟你父亲姨丈同乐。那么我在城中还可以做什么?你去太学了,我跟你祖母大眼瞪小眼吗?”
“你在这里跟许君大眼瞪小眼吗?”
许君笑道:“小公子,郎君可以钓鱼,也可以看看鸡鸭长多大了。我们有磨盘,还有鏊子木柴,郎君得闲可以做些美食。郎君想烤红薯也行。郎君不嫌累,也可以走上半里路跟豪强富商闲聊。”
卫家这边只有几户人家,但茂陵人不少。离卫家半里路的地方有五六十户,皆是从城中或关中其他地方迁来的。更远的地方还有人家。卫长君真嫌寂寞不怕没人陪。
“大舅,我才十二岁啊。”
卫长君捏捏他的小脸:“不小了。女子十三岁便可议亲了。”
公孙敬声的小脸通红通红,脑袋往他怀里撞,不许他提。
卫长君:“冬夏二季放假,你不想大舅,大舅也会使人接你。”
公孙敬声抬起头来,我是小孩子吗?我很好骗吗?
卫长君点头:“素日得上课,城中膏粱子弟没空到处玩闹。放假得闲,邀你去你不去他们会很生气。你也有可能好奇跟过去。次数多了很容易染上陋习。我可不舍得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变成一堆烂泥。”
这话公孙敬声信,他乐得抱紧卫长君:“父母叫我回家,你也不许叫我回去。”
卫长君眨了眨眼睛应下来。
公孙敬声松开他:“其实我去了太学五日一休,休沐日肯定只想睡觉吃点好的,也没空跟舅舅玩儿。”
卫长君捏住他的耳朵:“还得沐浴。我不希望等到夏天你身上和头上全是跳蚤。”
公孙敬声算算时间,晒头发就得小半日。要是这样更没法同大舅玩了。
“我听大舅的。”公孙敬声想回屋,转身之际想到要是他表兄会怎么做,遂停下,“大舅,我这么听话,晚上可以吃蛋炒饭吗?”
卫长君无奈地摇头。
“大舅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公孙敬声蹦蹦跳跳回屋继续写字。
卫长君叫许君蒸米饭。
炒饭得用凉的,许君蒸好就盛出来放屋顶上。
没有肉,也没什么配菜,晚上做炒饭的时候卫长君索性多放点鸡蛋多放点猪油。出锅前撒很多葱花。
小刘据头一次吃蛋炒饭,喜欢的吃一脸。霍去病想说什么,卫长君眼神制止。小孩吃到身上卫长君也没管。
饭后,卫长君叫公孙敬声领他在院里转一圈消消食,又叫赵破奴看着他俩别乱跑。
霍去病终于忍不住:“大舅,太宠他了。”
“据儿太乖了。”卫长君摇头,“听陛下的意思,储君非他莫属。他这个性子哪能镇住公孙弘那种老奸巨猾的,主父偃那种满腹心计的,张汤那种心狠手辣的?”
阿奴点头:“郎君说的是。”
霍去病仔细想想也赞同:“是我忘了。他以后是大汉天子。”
“我不怕他撒泼打滚厚颜无耻,只怕他温和端方的像个君子。”
阿奴再次表示赞同。
卫长君:“以后跟你们玩的时候他耍赖你们跟他耍赖,或教他耍赖。不许吓唬他。”
“好的。”霍去病应下来,转向他舅,“陛下向来把儿子看成眼珠子,我记得三年前那次过来走到哪儿抱到哪儿,怎么今日这么放心?”
卫长君:“在宫里没人敢叫他到处跑。以前我们诧异他怎么那么乖,正是在宫里拘的。陛下希望他恢复本性。”
“又一个陛下吗?”霍去病问。
卫长君微微摇头:“不清楚。真是如此,大不了卫家人解甲归田。”
听闻这话霍去病明白大舅已经做好最坏打算,他不必跟着瞎担心:“离睡觉还早,我跟他玩会儿去。”
阿奴把碗筷送去厨房,又回来把堂屋收拾干净。卫长君念他不日便要从军,叫他出去玩儿会。
休沐日,卫青没有回长平侯府,打马到秦岭,翌日带走八个小伙子。
霍去病和阿奴一走,卫家空一半。不要说卫长君不习惯,就是许君也不习惯。许君无儿无女,一直把霍去病和阿奴当自己孩子疼。
出去那三年有卫长君跟着,许君还能放心。如今到了军营,许君想象一下成天巡逻练武,越想越难受:“郎君,军营里的生活小公子哪能习惯。郎君,奴婢想和面给小公子做些馓子,饿的时候垫一下。”
“去年仲卿得了千万头牲畜,朝廷有钱,饿不着他。”
许君很是不赞同:“小公子正长身体饿的快。申时吃饭酉时就饿了。听说军中一日两顿,他哪受得了。”
“两顿是有米有饭。晚上还有一顿汤汤水水。”
许君:“肉汤也不管饱啊。”
卫长君头疼:“如今可以给他做,他上了战场,你还能给他送吃的?”
许君思索片刻:“奴婢可以做炒面。”
“他是大将军和皇后外甥,已经很尊贵了,再有你时不时送吃的,得有多少人羡慕嫉妒他?不怕到了战场上有人在背后给他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