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建城固然重要,国之储君更是重中之重。
刘彻日理万机没空时刻盯着太子,先前给卫长君去两封信,暗示他尽快从朔方回来,就是要把儿子交给他。
如今太子在卫长君的看护下贴心孝顺该学的一样没落下,刘彻哪能放他出去。
卫长君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着实把刘彻气得险些失态:“……谁跟你说这事?!”
“那是何事?”卫长君问。
刘彻:“你的土豆和棉花留够自家用的全给朕。”
卫长君挑眉:“送?”
刘彻送他一记白眼,“千两黄金?”
“您也不亏。不过我答应魏其侯给他四条棉被。我知道两位公主什么都不缺,还是想给她俩一人做四条棉被,两条薄的两条厚的。”
刘彻:“那秦岭种的棉花朕就不要了。茂陵的棉花朕改日令人拉过来?连同棉花籽。你说的,愿意入赘到汉家,嫁给汉家男儿的一人给一亩地棉花籽。上林苑的棉花籽远远不够。”
卫长君:“您方才还怀疑浑邪王诈降。不说有没有那么多未婚男女,就是人家愿意,最快也得明年秋成婚。你急什么?”
“人到了再准备这些就晚了。”
卫长君噙着淡笑看着他:“陛下,没说实话。”
刘彻就知道瞒不过他:“匈奴乃游牧民族,受不了拘束,朕希望他们安心留在关内,或在关外与大汉子民杂居还能忍住不欺负汉民。”
“您想送他们土豆和棉花?”
刘彻颔首:“不过你也说过,升米恩,斗米仇。一家一斗土豆,一人一副棉花做的护膝。足够了?”
“够了。”卫长君说出来笑了,“我以为你要领着浑邪王去看堆成山的棉花和土豆,吓一下他。”
刘彻顿时不想理他:“那是穷人乍富不是朕!”
“谁让你拐弯抹角非得叫我猜一猜。”卫长君轻哼一声,“就这事?”
单单这事刘彻也不至于临到午时把人召入皇宫,“明年留二三十亩地种小麦,剩下的种玉米、红薯、土豆和棉花。届时朕叫来降的匈奴帮你收种。”
卫长君再也忍不住了,翻个白眼:“要不要我空手变出一堆西瓜来给他们解渴?”
刘彻心慌:“万万不可!”
“那需要我做什么?别说你心疼我家奴仆。鬼都不信!”
刘彻的几个心腹赶忙低下头去偷笑。
扫几人一眼,刘彻瞪卫长君:“叫匈奴知道卫家不止有大将军卫青,冠军侯霍去病,还有擅种田的卫长君。你们是皇后亲人,太子舅父和表兄,天大的诱惑也不能叫你们背叛朕。朕有你们,匈奴被灭是早晚的事。”
“不想灭族就踏踏实实做个汉民?”
刘彻颔首。
“您是不是叫匈奴吓着了?”
刘彻:“你家邻居欺负你几十年,突然要投降,你不计划周全?”
卫长君点头承认他小心无错:“我回头跟家中奴仆说说,无论匈奴问什么,只管夸我就对了。”突然想起一件事,“匈奴会汉话吗?”
此话把刘彻问愣住了。
要是不会那岂不是说给聋子听。
“朔方有不少未婚匈奴男子,陛下给韩嫣去一封信,问问他们谁想随去病一起迎接族人。未婚男子在朔方没家没院,吃着大锅饭,想来不介意入赘到汉家。”卫长君思索片刻,“改日我问问八阳里和梁家里里正,有没有寡妇或只有一女的人家,亦或者无钱娶妻的男子。”
刘彻:“会不会因此记恨你?”
“又不是逼他们招婿嫁女。再说了,都听说过朔方匈奴男子和汉家女儿成婚的事,应该可以接受。”卫长君其实没有多大把握。可是要汉化匈奴就不能停留在物资方面。那样只能管几年。匈奴在关中扎根的多了,他日在战场上都打不起来。
这事总要有人去做。卫长君在野名声极好,由他出面事半功倍。刘彻颔首:“听你的。需要什么尽管令人告诉朕。”说到此又着急忙慌补一句,“钱财除外。”
卫长君翻个白眼。
“知道你看不上膳房的饭菜,朕就不留你了,叫去病和阿奴明日回来。朕还得调兵。”刘彻说完抬抬手,卫长君起身离开。
卫长君回到家中,霍去病一听宫里叫他和阿奴带兵迎浑邪王,他就要收拾行李进宫听命。
公孙敬声服气:“表兄就是打匈奴精神。”
卫媼糊涂了:“不是迎接那个什么王?”
公孙敬声意味深长:“外祖母,您忘了匈奴是什么?打死还能爬起来再战。他们会投降?打不过表兄只能使阴招罢了。以为我们会得意忘形?看不起谁呢。”说完嘴一撇,满脸嘲讽。
卫长君乐了。
霍去病很是意外:“这是公孙敬声吗?”
“瞧不起谁呢?”尚未变声的少年叽叽喳喳倒是不惹人烦。卫长君朝他后脑勺拍一下,“就没有可能被你表兄打服了?”
公孙敬声摇头:“朔方匈奴跟我们大汉贫民一样吃穿用还心系草原呢。”
卫长君叮嘱大外甥:“大汉有主战的也有主和的,匈奴也是人,内部肯定有不服的。先帝在时七国敢起兵,浑邪王部下未尝不敢。浑邪王要在黄河岸边等你们,你们过了黄河就要枕戈待旦,有一丝风吹草动都得派人查看。”
霍去病点头:“届时我和阿奴兵分两路,就算浑邪王诈降,我们也叫他有来无回。”
卫老夫人忍不住担心:“去病和阿奴还得再打一次?身体吃得消吗?”
卫长君:“回头叫他俩陪我住到除夕。”
公孙敬声扯他舅的衣袖,脸上写满了“我呢?我呢?”卫长君掰开他的手:“你过几日就给我去太学,待到十六岁再说。”
公孙敬声想哭:“三舅和小舅也没在太学待这么久。”
卫长君改问母亲近日家中有没有什么事。卫老夫人从屋里拿出一份精美的帖子,上面好像有金粉。卫长君好奇谁这么大手笔。
公孙敬声气得夺走。
顷刻间他又转过身塞给卫长君。卫长君好笑:“不是找你的?”
阿奴好奇:“谁呀?”
“平阳侯大婚请我观礼。”卫长君看到最后很是诧异,“竟然是平阳侯府送来的。”
卫媼不识字,不禁问:“什么意思?”
“不是阳信长公主或夏侯颇请你参加平阳侯婚礼?”
卫长君摇头:“她看中的儿媳被我们家截走,她还有心请我?”说完合上帖子,“送些什么好呢?”
卫老夫人提议问问卫广——卫广同平阳侯交好,平阳侯不可能不请他。
翌日,霍去病和阿奴前脚进宫,后脚卫家女奴把卫广身怀六甲的夫人请过来。人情来往这种事,卫广不可能瞒着夫人。再说了,他也没空置办。
果然不出他所料,卫长君一问弟妹平阳侯有没有邀请她和卫广,卓氏就说贺礼准备好了。紧接着又问是不是请他了,要不要她去“金阁”问问近日有没有什么稀罕物。
卫长君哪好意思叫她忙活。霍去病的冠军侯府上半年就修好了。他从匈奴王庭弄的好物以及刘彻赏的财物都在府里。卫长君去冠军侯府掏一样不曾用过、镶了许多各色宝石的奶壶,然后又去东市寻一个精美的木盒,八月的第一个休沐日下午,卫长君领着公孙敬声上门。
平阳侯曹襄不甚喜欢他继父,两家离得远,素日甚少往来,大喜之日曹襄也没叫他操办。阳信长公主夫妇过来,平阳侯府女官请二人后堂歇息,以免来往客人冲撞了他。
新妇未到,闲着无事的曹襄亲自迎客。
曹襄知道卫长君不爱与人往来。以往卫家收到请帖他也是推给卫步或卫广。曹襄父亲去世那日,卫长君安慰过曹襄。他觉着卫长君跟传说不一样,就想试试。曹襄做好他不过来的准备,以至于看到他曹襄很是激动,走下台阶迎上去:“大公子。”
卫长君递给他:“恭喜!”顿了顿,“也不知送你什么。平阳侯别多心。”
曹襄很好奇,想打开看看。
卫长君微微颔首。曹襄激动地打开,差点闪瞎眼。眨了眨眼睛,看清楚充满了异域风的壶,“草原上有这么精美的东西?”
“匈奴贵族这些年没少掳边关百姓,生活在匈奴王庭的汉人做的。”卫长君也是猜测,“从冠军侯家中挑的。”
曹襄很开心,只凭这东西来自冠军侯府就足够他跟亲戚显摆了:“大公子里面请。”
卫长君拉着公孙敬声。
曹襄:“还以为你会跟你父亲一起。”
公孙敬声嫌弃:“跟他一起只会数落我不懂礼数。”
卫长君瞥他一眼。公孙敬声住口。卫长君好奇:“陛下来吗?”
“不清楚。”城外精兵调动,这事想瞒也瞒不住。曹襄听人说了,领兵的是霍去病和卫寄奴。奇怪的是没叫卫广等官吏筹备粮草,只给霍去病一些钱,叫他边走边找乡民买。
这样子不像打仗像秋游。神秘兮兮的连韩说也没猜出来。曹襄进宫请他舅的时候没敢乱问,也没敢缠着他舅一定得来。
卫长君:“兴许没空。”
通过李广战败,曹襄深刻明白有些事不能强求:“要是陛下来了,我陪陛下去找大公子。”
卫长君微微颔首,随侯府奴仆步入正院。
成婚成婚,成亲在黄昏。刘彻忙了一上午,下午想歇一歇,黄门提醒他今日平阳侯成亲,刘彻希望儿子多认认人,就带着小太子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