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邪王点头:“是不是先请示陛下?”
“我会告诉他。”看到金日磾陪他母亲过来,“没了丈夫的妇人也可。汉家规矩虽多,但也支持女子另嫁。陛下的母亲王太后就曾嫁过人。陛下姊妹阳信长公主如今就是二婚。”
浑邪王听汉人讲过,继子不可娶嫡母,还以为大汉不支持二嫁。闻言他觉着大汉的规矩也不是那么多。
“请国舅多给我一点时间。”浑邪王现下就可以想象出他那些族人得多么愤怒。
卫长君:“不急。总要学会汉话。不然嫁过去语言不通,如何生活?”
浑邪王赞同。他有一事不明:“国舅做事如此周到,为何会在此种地?”
“朝堂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实在累人。我以前受过重伤,可以操心,但不可事事费心。又不想在城中虚度光阴,陛下便给我几百亩地,由我胡乱打理。夏天热了还允许我到山边避暑。”
难怪这位在野的国舅对大汉天子那么忠心。
浑邪王:“小王回去就办,不会叫国舅等太久。”
“我知道有些人还在军营附近住着。届时浑邪王可以请上林苑官兵送你过去。”
浑邪王如今也知道出关过路都需要身份证明。闻言倒也没觉着卫长君不放心他。他又道一声谢。卫长君眼角余光看到窦婴夫妇从屋里出来。
卫长君示意浑邪王先进去,他等一等老两口。
窦婴到大门外看到大门里头烤羊肉的金日磾等人,他很诧异:“不是炖羊肉?”
今早杀羊的时候卫长君说过啊。
卫长君:“杀了两只。两个羊头最先、单独炖的。您二老喝羊头汤?”
窦婴小声问:“陛下呢?”
“他牙口正好,哪有心思喝汤。可能已经吃上了。”卫长君随老两口到里院,刘彻拿着薄的透亮的饼卷着羊肉往嘴里塞。
刘彻见他过来,招招手:“熟了。”说完拿着小刀割一块羊肉放面饼上,用小刀一卷塞嘴里。
小刘据馋的吞口水:“父皇,您吃三块了,也该轮到孩儿了吧?”
“朕再替你尝尝味儿。”刘彻又切一小块肉,拿一张饼,“有点腻口。有黄瓜条就完美了。”
卫长君无语,有这么当父亲的吗。没看到孩子急的眼都绿了。
“小葱留给你看的?”
刘彻摇头:“小葱吃到嘴里味难闻。”他又切一块肉。
“父皇!”刘据气得大叫。
刘彻瞪他:“朕说不给你了吗?”
刘据举着饼瞪他,他不喊指不定这块肉又道谁嘴里了。
刘彻放他饼上,一脸嫌弃:“亏你是太子。跟没吃过肉一样。”
刘据张口想反驳,小嘴被饼和肉塞满,只能又瞪眼,你还是皇帝呢。
卫长君拿走刘彻的刀,翻过羊腿切一块肉,用面饼卷起来塞到大侄子手里。小卫伉感动的想哭,大伯亲是真的亲,姑丈亲是表面亲。
刘彻朝他小脸上拧一下:“又不是头一次吃。”
卫长君:“你不是头一回吃。以前烤鸭、荷叶鸡,什么没吃过?伉儿和据儿是头一回吃。”
刘彻下意识想反驳,忽然想起卫长君期间走了几年。他觉着边烤边吃美味也是好些年没这么吃过了。
“大舅,荷叶鸡是什么?”刘据好奇。
卫长君:“等到夏天我们家西边沟里的荷叶长大,我给你和伉儿做。”刀还给刘彻,“他俩吃饱你再吃。”请窦婴夫妇去堂屋,他去盛两碗羊头粉丝汤。
刘彻给俩孩子一人一块羊排骨,叫他俩啃着玩儿去。
两个小的是喜欢啃骨头。可他俩也想尝一尝饼卷肉。小刘据就说他的牙晃动不好啃。卫伉张嘴叫姑丈看看他的门牙还在不在。
刘彻朝他俩小脑袋上一巴掌。两个小孩懵了,他俩干什么了。
“朕乃皇帝,叫朕伺候你们。”刘彻吓唬他俩。
卫长君头疼得很:“陛下,尊老爱幼,跟你是不是皇帝没关系。”
刘据有了靠山,斗胆大声问:“听见了吗?父皇!”
刘彻给他卷一块肉,又递给卫伉一个。小卫伉接过去全塞嘴里。刘彻吓一跳:“慢点!没人跟你抢。”
小孩眨了眨眼睛,仿佛说,你不是人吗?
刘彻气结。
卫长君去厨房找个盘子,羊排放盘子上,端到厨房,分一半给许君,许君送去大厨房给奴仆的孩子们加菜。
在卫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肉或蛋不够分就紧着孩子。最小的孩子先吃,然后是大孩子。
卫长君的羊排叫小孩子吃了,许君给大孩子盛一些羊杂,上了年岁的喝羊汤。
刘彻一边烤一边喂孩子,一会儿就热一头汗,他叫卫长君出来,把羊腿肉和饼以及葱端去堂屋。
“烤熟了吗?”卫长君怀疑羊腿里头还是鲜肉。
刘彻:“热气早把里头的肉熏熟了。”
卫长君出去提醒浑邪王,厨房里还有两半锅羊肉汤和一锅炖羊肉。
刘彻在厨房门口等他,小声问:“解决了?”
“想知道过程吗?”
刘彻摇头:“推心置腹地糊弄。明知道你算计他,还对你感恩戴德。大公子惯用伎俩。”
“陛下这么懂为何不亲自去?”
刘彻白了他一眼:“朕乃皇帝,事事亲力亲为还不得累死。”去厨房盛一碗炖羊肉。
卫长君震惊,吃了那么多烤肉还吃得下去啊。
比起炖肉刘彻更爱烤肉。两个才切了一半的羊腿等着他,他哪有心思吃烤肉。这是给儿子和侄子准备的。
炖肉里头有汤汁和菜,刘彻又回来拿两个小碗,一个孩子拨半碗。
小太子要气哭了,父皇吃香喷喷的肉,叫他吃汤汤水水。
“大舅,我想吃烤肉。”小太子可怜巴巴地说。
卫长君给他俩各捐三个肉卷:“吃完这些吃你们面前的。或者嫌少?”
小太子哪敢嫌弃,接过去一边吃一边瞪老夫妻。
刘彻仿佛看到了公孙敬声。想起他刘彻就问:“公孙敬声还在太学?”
卫长君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小孩心性,不如霍光和金日磾稳重,再叫他在太学待两年。”
窦婴不赞同:“太学呆两年认认人就行了。我听说多是混日子的。”
卫长君:“太学生混日子,也不敢吃酒找倡伎。入了官场出入的就是酒肆食肆了。何况敬声跟霍光不一样,霍光知道他没有别的选择。他敢乱来去病就敢把他送回平阳县。”
这点刘彻赞同:“公孙敬声心性未定,确实容易跟什么人学什么人。”
窦婴夫人:“他不怕长君、仲卿和去病了?”
刘彻最有发言权:“可以不叫他们知道。”
卫长君点头:“陛下十六七岁的时候时常这么干。”
刘彻瞪他。
卫长君低头吃肉。
小太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很是好奇。刘彻疑惑:“不吃看什么呢?”
“父皇,这次你和大舅谁输谁赢啊?”
刘彻噎了一下,扬起巴掌。
小太子长这么大,刘彻没打过他也没训过他。小太子才不怕巴掌,嘀咕一句,攥着筷子夹肉。
午饭后,浑邪王一众干半个时辰,卫长君叫他们停下歇息,或去河对岸看看。
浑邪王对梁家里好奇,请卫家奴仆陪他们过去。
里正这几日时常能隔河看到浑邪王。浑邪王一众靠近梁家里,里正就认出他。又看到卫家奴仆,里正笑脸相迎。
浑邪王见状越发觉着卫长君心诚,给他族人选个好去处,对里正也很有礼。
里正以为匈奴人都不懂礼数,见状也很满意。
地里的活不多了,卫长君也没下地,跟刘彻在河边看对岸情况。浑邪王一众变成黑点,刘彻要回屋,发现北边多了一棵松树:“怎么种一棵松树?”
“狼崽子的家。”
刘彻没听懂,忽然想起一天没见到狼崽子:“它——什么时候的事?”
“上次我在宫外等据儿,回来就不行了。”
刘彻试图安慰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去病和阿奴知道吗?”
“他俩以为狼崽子得留在朔方。如今无病无痛无声无息的走了,就像它出现时一样,他俩反倒不怎么难过。”卫长君已经知道他俩知道这事。以前霍去病会叫狼崽子跟他出去,这次回来没提,剩菜剩饭也没说给狼崽子送去,“他俩这样我挺难受的。”
刘彻:“见惯了生死?”
卫长君点头:“怕是只有我死的时候才能叫他俩难过。”
刘彻皱着眉嫌晦气。
卫长君笑笑:“陛下,就别想着修炼成仙了。早日习惯人固有一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