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迎了上来。
沈琢回头,对微雨道:“好好伺候姑娘。”
微雨行礼,一手提灯,一手扶着虞宁初离去。
沈明漪皱着眉头目送她,总觉得虞宁初是因为宋池不在,才对听戏没了兴趣。
虞宁初只想快点回房,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宋池不在水榭。
强撑了那么久,头晕的感觉越来越厉害,离开水榭不久,虞宁初便晃了一下。
微雨吓坏了,急忙扶住她,这一扶,虞宁初直接朝她倒来。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微雨也只有十六岁,虽然抱稳了虞宁初,脚步却也不稳。
“没事,不要惊动旁人,扶我回房吧,我想睡觉。”虚汗淋漓,虞宁初更冷了。
微雨终于发现了不对,一手去摸主子的额头,烫得吓人。
“出了何事?”
一道身影忽然从前面的花树后转过来,虞宁初强撑着力气去看,竟然是宋池。
月色皎洁,他穿了一件深色的锦袍,颀长而立,却也比戏台上的才子风流倜傥。
虞宁初示意微雨不要理他,快点走。
微雨很慌,主子病成这样,怎么能不请郎中?
“池公子,我们姑娘发烧了,我走不开,您帮我们去跟三夫人说一声,行吗?”微雨焦急地道。
宋池已经走近了,只见虞宁初像根被风摧残的藤蔓,无力地靠在微雨肩头,兜帽遮下来,几乎完全挡住了她的脸。
不等他应承,兜帽下传来她虚弱却倔强的声音:“不要惊动舅母,我睡一觉就好。”
微雨伺候她两日了,明白她的顾虑,心酸道:“身子要紧,姑娘就别客气了,三夫人疼您,绝不愿看到您如此见外。”
虞宁初摇头,有气无力道:“明早再说。”
微雨求助地看向宋池。
宋池蹙眉,走到主仆面前,忽然道:“事急从权,唐突了。”
虞宁初昏昏沉沉的,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头上的兜帽突然被人掀开,视野亮了起来。
她无力抬眸,看到月光下宋池俊美的脸,看到他抬手……
清凉如玉的触感,落到了她的额头。
她本能地想要发作,右手又被他拉起,五指灵活地推开袖口,掐上她的腕子。
愤怒让她瞪大了眼睛。
宋池无视她的怒火,号了脉,他松开手,一边放下她的兜帽挡住她潮红浓艳的脸,一边古井无波地道:“这里离三房至少要走两刻钟,你们主仆慢慢腾挪,定会惊动旁人,表妹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你若不愿让我送,我马上去告知三夫人,早些请医替你诊治。”
虞宁初哪个都不选。
“不劳公子,公子只当没见过我们便可。”她用力掐自己的手心,混沌的脑海恢复一丝清明,拉着微雨便往前走。
微雨无奈,只好加快脚步。
宋池还在回味小姑娘对他的称呼,公子。
沈家兄妹在时,她还会客客气气地唤他池表哥,现在左右无人,她竟然直接叫他公子。
昨晚初遇他便察觉这姑娘不喜自己,今晚再见,马上就得到了证实。
宋池不知自己哪里招惹了她,只是她病成这样,又过于执拗,他无法真的坐视不管。
“等等。”
微雨下意识地回头。
宋池四处一扫,指着不远处最高的一棵花树道:“戏散之前,你来这里取药,小心行事,不会有人知晓。”
微雨记住了:“多谢池公子。”
接下来,她一会儿扶着虞宁初,一会儿背着,总算在不引人怀疑的情况下回到了碧梧堂。
温嬷嬷还没睡,瞧见虞宁初病成这个样子,心疼不已。
虞宁初看眼微雨,撒谎道:“我回来时,撞见大表哥了,他体谅我的处境,会悄悄买药送来。”
母亲与宋家人纠缠不清,她不想温嬷嬷再担心她重蹈覆辙。
温嬷嬷叹道:“既然惊动了大公子,这次就算了,以后再有不舒服,不可硬撑。”
虞宁初躺在床上,乖乖点头。
微雨听着水榭那边的动静,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以虞宁初遗失帕子为由,去花园里寻找,戏台还未散,她并没有撞见什么仆人,忐忑不安地找到那棵花树下,果然看见一包药,被一些落叶巧妙地遮住了。
微雨快速收起药包,匆匆返回碧梧堂。
温嬷嬷假称药是她从江南带过来的备用药材,亲自去厨房煎药。
一碗热乎乎的苦涩汤药下肚,虞宁初慢慢陷入了沉睡。
温嬷嬷守了她一夜。
药方灵验,次日清晨,虞宁初虽然还是乏力,额头已经不烧了。
“幸亏有大公子,不然真烧一晚,姑娘还不烧傻了。”温嬷嬷心有余悸。
虞宁初垂着眸子,眼前晃过宋池的脸。
此时再回忆昨晚的偶遇,竟如梦般毫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