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延眼睁睁地看着陆则比他还自然地进了门,左右看了眼,又回头问他:“东西放在哪?”
许青延一愣一愣的:“什么放哪?”
陆则又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向厨房:“放厨房里行吗?不会有猫来偷吧?”
许青延总算是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忙开口道:“不用……你拿回去,你自己拿回去,我们不用。”
陆则还没说话,屋里头的许父听见了动静,扬声问道:“延延,外面谁啊?”
听到这个称呼,陆则一顿,没等许青延说什么,自己先提高了声音道:“是我,叔。”
他说:“陆家小子。”
“陆家小子?”许父的声音明显有些惊讶,连声道:“来了怎么不进屋坐?延延,赶紧把人领进屋啊!”
许青延还想说什么,陆则已经把东西放到了厨房门口,提步朝着屋里走去。
许青延看了眼那兔子鸡和羊,又看了眼陆则的身影,连忙就想跟上去,却忘了自己背上还有柴火,手忙脚乱地把柴火放到柴房,陆则已经推门而入。
屋子面积不大,陆则一眼扫过,心里对许家的情况大致有了数。
屋里没几样家具,有些看上去还有些老旧,但收拾的很干净,地面少有灰尘,一应东西摆放得也很整齐,可见收拾的人是个细致的。
许父半躺在床上,身后靠着个枕头,见着他后笑呵呵的,明明也就才四十岁的样子,脸上却满满都是褶子,他招呼道:“坐,快坐,别客气!”
陆则抄起一旁的凳子,在床边靠着许父坐下。
许父又想起什么:“刚从外头回来,冷不冷?你等会,叔把炉子点了。”
陆则见他挣扎着想要够火钳,忙按住他的手道:“叔,没事,我不冷,您别费心。”
许父又想了想:“那、那喝茶,喝茶。”
“叔不方便,你别客气,自己倒茶,别客气。”
陆则应声,拿过一旁炉子上温着的茶壶,先给许父倒了一杯,才自己喝。
许父抱着茶杯,一直笑呵呵的,看起来状态不错,道:“好久没见着你,眨眼都长成个大人了。”
陆则说:“我爸妈原本也一直说想来看看您和婶,一直没找到机会。”
“你爸妈……”许父叹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又怕说多了戳人心窝子,就换了个话题道:“今儿怎么忽然想到来看我了?”
以往这小子独来独往,和谁也说不上两句话,大家也都看得出来,人心思还在城里,没回来呢。
陆则说:“昨天从城里回来,一不小心掉后山水沟里了,多亏了青延把我救了上来。”
许父挥挥手:“哎,一个村的,说什么救不救,谁看到了都得搭把手。”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道:“不过也不是叔说你,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想想找个稳定的工作,整天在城里喝酒,到底不是什么正经事。”
“我知道。”陆则态度温和:“昨天掉进沟里的时候,浑身上下冷冰冰的,周围也一直没有人来。青延来之前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临死之前忽然就想自己这一年干的都是什么混账事,正经事儿没干一件,只知道拿着我爸妈的钱在那挥霍。他们要是泉下有知,只怕也放心不下我。”
他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村里的人这一年对我多有关照,是我一时想不开,辜负了大家。”
“说什么呢。”许父满脸欣慰:“你能及时回头就是最难得的。年轻人嘛,谁没有过这个时候,往后找个正经工作,娶个媳妇儿,也算能让你爸妈安心了。”
陆则笑着点头,又给他添了杯水,许父笑着道:“今晚就留在这儿,一起吃一顿饭,你婶一会就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好好唠唠。”
陆则想拒绝,许父却说:“你现在自己一个人,家里多久没打扫了,还是说你自己会做饭?”
陆则谨遵自己的人设,一时沉默。
许父笑道:“多一双筷子的事儿,别跟叔客气了。”
陆则这才点头。
许青延一直在门外听着,见状才开口道:“我现在就做饭。对了,你拿来的鸡兔子还有羊等会记得自己拿回去。”
许父疑惑:“什么鸡兔子?什么羊?”
许青延看着陆则,他开口解释道:“刚上山一趟,运气不错,打了几只畜生,给您补补身体。”
许父皱眉,就要说什么,陆则直接道:“您要是不收,我现在就走,也不在您家吃饭了。”
许父顿时哭笑不得:“你这孩子……”
他想着陆则估计也是在念着许青延把他捞上来,想了想道:“那兔子和鸡我们留下,你把羊带回去,羊可值钱,你去城里卖,都能卖好些钱。”
陆则只说:“羊肉温补,专门给您找来补身体的。您是想吃肉还是想把它卖了再买些别的补补身子,都随您。”
许父有些生气:“你现在一个人,花钱方面就得多注意一点,以后还得讨媳妇儿,有多少钱能够你这么瞎败?!”
陆则道:“命没了,有再多钱又有什么用?”
他起身:“您别想太多,正巧碰见了,也没费什么力,您留着吧。”
“婶还没回来,我去厨房看看,青延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
他说着,转身朝厨房走去。许父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这孩子生死关头走了那么一遭,似乎变了不少,张着嘴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堂屋的声音很容易就能传到厨房,陆则进去的时候,里面烟雾缭绕,两个锅灶都在烧着。而许青延正站在案板前,看着那只鸡有些无从下手。
父亲既然发了话,鸡和兔子都留下来,那么今天晚上怎么说也得选一样待客,否则没什么像样的肉菜,也实在不太好看。
可家里以前吃得起鸡的时候,这种事情轮不到许青延动手;现在需要他动手了,他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想着他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陆则看了一眼,道:“鸡留着给叔炖汤吧,补补身子。”
许青延眨了眨眼,“哦”了一声,又说:“那今晚就吃兔子吧。”
可兔子更难处理,还得剥皮。许青延看着那只死的不能再死的兔子,眼皮子跳了跳,别说剥皮了,他连碰都不想碰。
陆则注意到他的窘态,拎起兔子道:“我来吧。”
许青延有些讪讪,留人吃饭还让人动手,实在不太像话。他说:“放那吧,先炒别的菜,等我娘回来再处理。”
陆则没听他的话,拿起一旁的刀,三下两除二就把皮剥了下来,完完整整。
陆则说:“兔子皮也可以留下来,拿去卖或者自己留着当个垫脚的都行。”
许青延看着他利索的动作,愣愣应好。
又见他把内脏掏空,许青延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我来吧。”
陆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许青延看着那光秃秃的兔子,的确是有些起鸡皮疙瘩,但总不能一直让客人动手。便伸出两根手指捏着兔子后腿,咬着牙清洗过后把它放在案板上,凭着感觉切成一块一块的。
陆则见他的动作,也没再说什么,径直坐下来烧锅。
都是男人,胆子练练就出来了,哪那么娇气。
柴火在灶膛里噼里啪啦地燃着,许青延忙来忙去,先炒了个白菜豆腐,又把萝卜和家里剩下的腊肉放在一起炒,勉强也算个荤菜。最后把那兔子下锅,和土豆在一起炖,咕嘟咕嘟的,雾气弥漫,遮住了视线。
陆则抬头看了一眼,恍然有些失神。
少年身形清瘦,五官透着雾气看得不甚清晰,摒弃掉周围的环境,陆则竟有种看到林之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