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负山:“用这种方式?”
纪询:“比不过你当初拿刀子在我脸上晃。”
“是拿刀子的光在你脸上晃。”孟负山咬牙纠正,“纪询,搏斗就搏斗,用强力胶和防狼喷雾,你的手段越来越女人了。”
“手段还分男人女人。”纪询一声哂笑,“不要让人笑你越来越输不起了——再说,我的厉害之处难道在于我能打?”
孟负山保持沉默。
“那么我们可以开始正经的了?”纪询问。
“不要那么多废话。”孟负山回应。
今天的孟负山比之上回暴躁很多,想也能够明白,优劣对调,如今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他当然没有了之前的闲适。
“那就简单说说吧。关于你曾经说的‘唐景龙不简单’的事情——不好意思,我没傻呼呼的跑去自己费心调查,那也太累了,不过通过推理也能猜到八九分。
“唐景龙有个资助对象叫许信燃,是个医生,爱好赌博。他面对警方审讯时胸有成竹的把调查方向引向器官捐献。他招供了一次擦线的飞刀手术,整个手术从来源到结束都清晰可查,干干净净,唯一不合法的是唐景龙的贿赂罪。
“可这无法解释唐景龙为什么要不停给他钱。
“再加上你的暗示,唐景龙一定是个神秘的坏蛋小boss,那许信燃的表演就可以解读成这样,主动抛出一个疑点,警方调查那一起疑点案件后,发现该案件没问题,自然而然的就不再深入调查而是转换方向。
“这样他们反而能够更好的隐藏秘密。
“这一秘密即——他们确实干着器官贩卖的勾当。
“毕竟查了以后发现没问题比不查始终抱有未知的猜测和怀疑来的更心理盲点。
“所以孟负山,你是想说那个神秘的疑似妈祖崇拜的邪教组织是一条完整的器官贩卖产业链?唐景龙干着他牵线代孕的类似勾当,做个交易中间人,而许信燃则负责非法手术?”
说了这一长串,纪询的语气依然寻常。
罪恶总是存在的。
这世上只要有光,就一定有暗。
“那又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纪询反问孟负山,“和纪语又有什么关系?”
孟负山低头不语。
纪询看着被自己压在地上的人,突然看见晃动在他脖颈上的挂坠,金属男孩头像,穿着条平安结的挂坠。
刚才的搏斗间,孟负山本来藏在衣服里的项链掉了出来。
这是纪语亲手做的。
他一条,孟负山一条。
可能是纪语对哥哥们的一些心意吧。
他了解孟负山。
因为纪语的死和自己翻脸的孟负山,多年来的执着就是纪语。
他们并不是在一开始就翻脸的。
当年事发之后,他被警局带走调查,等到洗脱嫌疑,从警局里出来,他和接到消息,风尘仆仆赶来的孟负山见面。
而后他们合作。
他们有着共同的伤口,和共同的目的。那时候的他们都相信纪语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于是他们携手调查,找到了……那个人,那个纪语大学时候交往的男朋友。
分歧由此产生。
对于法律不能审判者,纪询放下刀,孟负山拿起刀。
从此两人分道扬镳。
“……差不多了。”微微的恍惚之后,纪询说,“放弃吧。纪语死了三年了。错的不是她。”他闭一闭眼,藏在心中的话,还粘着血淋淋的肉,被他撕下来,说出来,“不是她,是我,是我没有照顾好我的亲妹妹。我自诩能看破一切谜题,却看不到纪语身上发生的,拙劣的罪恶。你还有什么不满,就来找我吧。不要再浪费时间,浪费生命,越走越远了。”
“纪询,你都猜到这个程度了。”孟负山说,“就没有什么联想吗?”
“什么联想?”
“小语从小心脏就不是很好吧。”
“……?”
“咔”的一声,塑料手铐被孟负山挣破了,纪询被直接掀翻在地,孟负山几步奔跑,就消失在墓园下绿化树中。
纪询在原地冷静了一会,他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
妹妹的墓上的朱砂有一笔写歪了,那歪出的一笔,像是一滴将落未落的泪,凝在她雪白的腮边,遥遥望着他。
纪询艰难地转开目光,挥去脑海中的晕眩,从墓园离去了。
他再度翻出墓园的铁栏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进出墓园四趟了,墓园大门就没一次打开过。
他腹诽了这么一句,遥遥看见自己的车子,想拿车钥匙解锁,却摸了个空,车钥匙还插在钥匙孔上,亏得时间还早,没人经过,没有把这辆车子给顺手牵羊了。
纪询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正当将他摸上钥匙的时候,一只手自后边摸上他的脖颈。
后车厢有人。
他从后视镜向后望,但没有望见人,只望见横在脖子上的手,一双很漂亮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肌理柔腻,就连修得短短的指甲壳,都带有珍珠母贝似的迷人光泽。
这人终于往前,朝他身上嗅了一下。
对方凑得很近,纪询觉得他不是在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是在嗅自己的脉搏,或者流淌在皮下的鲜血,是在透过皮肤,吞吃他整个人。
他的寒毛应激般竖起来。
“银双狮。”好几秒的时间后,这人终于说,似乎在微笑,指腹轻轻摩挲着纪询的脖颈,扼着他脖颈的这只手,既危险,又暧昧,“你在小巷里见到的人,和你妹妹有关系?”
纪询紧绷的心缓缓松懈,送到一半,一声笑冲出他的胸膛:
“霍染因,你真是——太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