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真珠的眼睛在屋子里来回扫视。
纪询说了这么长的一串话,也没见她有多少动容之处:“警官,我想你刚才说的我关注警察公众号的时间,也可以做这样的解释:因为我目睹了丈夫杀人,非常害怕,所以我关注了警察的公众号……
“至于我老公是不是gay,和他杀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哪怕他是gay,他也可能与卓藏英发生口角,激情杀人。”
魏真珠坐到高爽的床上,莫耐换的星空被单摸上去光滑如皮肤,她抬起下巴,面上甚至露出了些之前绝没有过的傲慢:“你们只能求我自己认罪。”
“……”纪询。
说实话,是的。尽管他已经推理出严丝合缝符合逻辑的杀人动机,但那是主观上的。
客观上,这个案子就像多年前那起发生在韩国的轰动一时的梨泰院厕所杀人案。一个密闭的空间,有一个死者和两个嫌疑犯,你无法确认是哪个人动的手。
梨泰院的案子还可以从死者的伤口和血液痕迹判断凶手的身高和发力方向,而本案的现场和尸体却已经被莫耐完全破坏了。
在这个条件下,作为侦探,他的职能已经结束。
作为警察,接下去最有可能的,是在两人都不认罪的情况下改变问讯方式,考虑以囚徒困境去获得他们的口供,因为他们也符合共同犯罪,区别只在主犯和从犯。
或是如魏真珠所言,她愿意认罪主动自首供述一切,就能定案。
要不要叫文漾漾上来?纪询瞥了眼霍染因,以眼神这样询问。
依照魏真珠的厌男情绪来看,他们询问恐怕事半功倍,如果找和魏真珠一向比较亲密的文漾漾上来,说不定效果反而好。
霍染因正以拇指摩擦着执法记录仪的边沿。
他的视线停留在魏真珠脸上,如同两柄割开血肉,直透灵魂的利刃。
“你会认罪的,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逃。”
“没打算逃?”魏真珠狡猾反问,“我确实不打算也不需要逃,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
霍染因不被魏真珠动摇,他指出杀人后,魏真珠与段鸿文相处之间的异样之处:“你如果想逃,就不会默认你丈夫的杀意。你和段鸿文不一样,他哪怕不是凶手也害怕被警察发现一丝一毫的错,为了掩盖自己是GAY这件事情,他甚至想为了这个做出更大的恶,而你,在杀人的那一刻后,就已经陷入了自我的良心谴责。”
“是吗?那为什么我不自首,为什么说了那么多谎。”
“因为你憎恨段鸿文,你在戏弄他。”霍染因淡淡指出,“自结婚以来,你始终被段鸿文轻视,被段鸿文压迫,甚至被段鸿文殴打,直到你激情杀人以后。你看到平日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他,忽然间变成了纸老虎,变成了手无寸铁的婴儿,你一面鄙夷,一面又沉迷于这种报复的快感,哪怕过火被他杀死也可以。我看过你今天在询问室里的口供,你说了这样一句话,‘如果他说我是凶手的话,那就把我当成凶手也抓起来吧。我没报警又说了这么多的谎,也和凶手差不多,反正都是这么肮脏。’我想你会说出这句话,固然有麻痹警方的用意,也有些发自肺腑之心。”
魏真珠似乎回到了那一天。
她看见两个男人——她的丈夫——交叠地在沙发上——不堪入目。
那一刻,过去挨打时拼命麻痹自己说婚姻都是这样的,大家都是这样的谎话被撕扯的什么也不剩了。
到头来,段鸿文连性向都在骗自己。
大家的生活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冲进来,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操起放在边几上的铜马,用力地砸下去,一下又一下,她看见丈夫惊骇的面容,也看见卓藏英暴突的双眼。
愤怒完完全全摄住了她。
而后她感觉到——
不,不是快乐。
她越发作呕,为丈夫,为死者,为自己。
全都恶心,这个世界到底为什么这么恶心!
霍染因最后说:“魏真珠,认罪吧,只有认罪才能赎罪。”
魏真珠嘴唇哆嗦抽搐着,脸上的平静龟裂了,痛苦、怨恨还有对自己的厌弃轮替着出现在她脸上,但是很快,那丝裂缝又弥合了,她木然的伸出手,说:“逮捕我吧”。
霍染因拿起对讲机,让楼下的文漾漾和痕检上来。
文漾漾简直没有回过神来,一脸恍惚的替魏真珠戴上手铐。也就才十分钟的时间吧?怎么十分钟前,说要上来看看的魏真珠,突然就变成了杀人犯,要被带回警局再次询问?
魏真珠没有反抗,只是在临出门前停下脚步回过身,眼神落在正在检验指纹的痕检身上:“加湿器,卓藏英就是这么毒死了高爽吗?卓藏英一定和段鸿文一样,把指纹擦得很干净。”
霍染因顺着她望过去,痕检已经收起紫外线灯,冲他比了个没有发现的手势。
他走过去,用手套拿起来看了看,这种型号的加湿器一次用水并不大,可里头却正好没水了。
具体的毒物反应还需要去实验室做才知道,但是没有指纹和没有水已经很刻意很欲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