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接到消息后,周局指示谭鸣九顶上,带领二支的人到达陈家树死亡地点——一座山上山庄中。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暴雨,山上车道还行,行人道简直不能看。当众多警察一脚水一脚泥的到了现场之后,发现情况有点复杂。
人确实是死了,正躺在别墅的大床上,身上盖着一块白布,床边放置着医疗仪器和点滴设备,屋外是阴的,屋内也是阴的,好像有片阴云,人走到哪里,就暗暗跟到哪里。
接着,警方清点现场人员。
因为是远离城市的山庄,山庄不小,里头人员也多,厨师、清洁工、花匠这些的,林林总总都有十几个人。
除了这些工作人员以外,还有更值得注意的几个:
“误会?”谭鸣九对着面前的医生重复一遍。
看见这个医生的第一瞬间,谭鸣九就禁不住暗暗感慨:
好个小白脸!
只见站在面前的医生,四十来岁,相较多数人到中年既身材走样的男人,他算是仪表堂堂,一头黑发三七分,丰茂油量,身材匀称,虽然被宽松的白大褂遮去了不少,但从举手投足间露出的手腕小臂来看,这位医生乃是健身房的常客。
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张非常白皙儒雅,很讨女人欢心的脸。光从脸上看,他像书斋学者多过像医生。
“对,误会。”医生说。他刚才已经将自己的医疗执照拿出来给警方过目了。医疗执照上,他姓郑,叫郑学望,他指了指交给胡芫的关于陈家树的厚厚病历,说,“患者自换肾之后情况就不好,一直反复出现急性排异反应。急性排异反应是很危险的,现在这种情况,虽然大家都不想,但其实不那么让人意外。”
谭鸣九听懂了:“你的意思是,他是自然死亡。”
“准确的说,是因病死亡。”
“情况这么严重,为什么不住院?”
“住院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谭鸣九怀疑的目光刺向郑学望。
中年医生情不自禁地回避了谭鸣九锐利的目光,盯着床头边的仪器说:“生命的定义是能动能呼吸,从这方面来讲,就算脑死亡,身体也依然活着;但生活的定义不止如此。我觉得患者的思路很清晰,他希望活着,但更希望有质量的活着。所以他才购买这些设备,把山庄改造成疗养山庄……以此获得更舒适和更尊严的生活。”
全他妈瞎扯淡。
生活的前提是生存。有钱有势的青壮年,就因为所谓的生活质量有病不治在疗养地等死?
“但再怎么样,医院的医疗资源总比这里多吧。”
“那是当然的。”
“死者既然有急性排异反应这种危机的情况,你就没有劝过死者住院观察?”
“陈先生是个很有自己主意的人。”郑学望委婉回答,“医生只能在专业知识上发挥些许能力,并不能干涉患者的个人意志。”
背后传来一阵塑胶手套的摘去声。
谭鸣九回头看去,胡芫已经粗略检查完尸体,在摘手套了。
“怎么样?”他问。
“没有体表伤,从外表看没有毒杀的痕迹。病历档案中数据的记录很详细,从患者死前仪器记录内容和护士口述情况上看,和急性排异反应吻合。”
胡芫指着本子上“尿量减少、尿蛋白高、血肌酐飙升”等记录说。
“真没问题?”谭鸣九呢喃似问了一句。
“表面上看没问题。”胡芫将方才回答复述,“想要知道更详细的情况,我建议尸检。”
“不能尸检!”
不等谭鸣九说话,房间里就响起拒绝的女音。
顺着声音看过去,谭鸣九看见坐在陈家树尸体旁的年长女人。
她是陈家树的母亲,姓孙。山庄里的人都称呼她孙太太。
她大概六七十岁了吧,陈家树今年四十八岁,他的母亲,怎么也不可能年轻到哪里去。
女人的花容月貌难免随着时间而凋零,但相应的,气质又在岁月之中,如同被打磨的宝石一般,渐放光彩。
“我儿子身前受病痛折磨,年纪轻轻就去了,已经很不幸了……”孙太太顿了片刻,语气里藏着和外表不相称的坚决,“我不会再让他死后还要挨刀,还要被陌生人拨弄来去!”
孙太太说话之前,医生是谭鸣九的第一嫌疑人。
孙太太说话之后,孙太太也在谭鸣九心里打了个问号。
一般情况下,警方觉得死亡有嫌疑想要解剖尸体,很少有家属会拒绝,一旦家属拒绝,警方就不得不怀疑这中间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不会吧,母亲杀了儿子,杀了家中的顶梁柱,图什么?
谭鸣九暗暗想着,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停留在陈家树脸上。
那张窗外的日光也照不亮,兀自阴森森的脸……
他又看了眼胡芫,胡芫冲他微微摇头,也就是说,病情是真的,急性排异死亡是很有可能的……想要进一步确定死亡原因,需要尸检。家属不让尸检,警方可以强行尸检。
但如果尸检出来,陈家树真是因为排异反应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