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松环顾四周,说:那我就当大家都同意了。
说着,金松让驾助钱振义找来一个大盒子挖了个伸手的口当签盒,还有二十一根牙签做签子,当着众人的面,在其中一根签上划了红笔痕迹,再把他们都装进签筒,让所有人抽。
现场每个人,包括金松和钱振义,都从签盒里摸出一根牙签,这些牙签都藏在他们的掌心,别人看不见。
然后金松招呼大家,散了散了回房间。
我也跟着出去,本来我该回房间的,但走到一半,我想起了霍小姐,霍小姐离开宴会的时候,说头有点痛,不知道现在好点没有?
举办宴会的时候,所有人都在里面,只有我在外面,寂寞,寒冷;现在,所有人都回房了,如果只有我悄悄去霍小姐的房间,朝窗户里悄悄看一眼,就算依然寂寞与寒冷,我也有了别人没有的东西,多少会满足一些吧。
我来到霍小姐的房间前,但现场,已经有了一个人!
付格!
付格偷偷拿钥匙,开了霍小姐的门 ,黑灯瞎火摸进去!
狗杂种,狗杂种,狗杂种,狗杂种,狗杂种!!!
我冲上去,直接和付格扭打起来,我们打得噼里啪啦,叫睡觉的霍小姐都惊起了,霍小姐看见我们,尖叫出声。
同时间,还有个和霍小姐的尖叫同时响起的,重物砸入海底的“咚”地声音。
我和付格,被赶来的众人控制住了。
1976年4月13日
第二天,我才知道,昨天晚上我和付格打架时,船长的尸体是坠海了,可金松与钱振义也失踪了。
冷库旁的对着海开的舱门地上还残留着深色血迹,真是吓人!
大家都怀疑金松和钱振义死了,只有密特刘持反对一件,说死不见尸,要严谨点说失踪,切,船就这么大,哪哪都找不到人,周围又是一片汪洋,人不在船上,只能进海里了,怎么,他们还能从海里再活生生地爬上船来吗?
死了,就是死了——
本人林小刀,承诺本页日记均为本人书写真实内容,特此说明。
*
沉默。
面对着房间甲板上的血迹,留给现场众人的,只有沉默。
大家面面相觑,刚刚在林老板尸体前分析的那些东西,此刻似乎都被推翻了。现在只剩下面前这一滩血迹,回给他们一个腥臭的笑容,凶手的笑容。
众人的迟滞中,依然是孟负山第一个上前。
他仔细观察。
甲板上的血迹集中在一处,还没有完全凝固,呈类圆形,周围有溅射的附属血滴。根据这个血滴落地形状,粗粗估量是在大约是在直径一米的高度滴落的,这个位置,应该是用利器刺中了腹部或者后腰,然后趁对方剧痛之中来不及反应,直接把人翻过去扔到海里。
再考虑到现场没有喷溅痕迹,很大可能,凶器依然插在受害者身体里,跟着受害者一起沉入海中。
“谁住这房间?”众人这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人坠海死了,令人瞠目,但这件事中可能更令人瞠目的是,他们完全不知道坠海死了的是谁。
“房间号是什么?”柳先生此时问,刚才进来的太匆忙,没有注意房间门牌。
“是228号房间。”站着靠外头的保镖连忙说。
“228号房间……”
柳先生沉吟,低声吩咐旁边的保镖几句,让人去查住在这里的老板资料。保镖很快将手机屏幕给柳先生看。
柳先生看了一眼:“住在这里的老板姓倪。”
接着就没有再说了。
大家都遮着脸,说了姓氏,也等于是没说。
孟负山只能根据现场所有在的老板,回忆不在的那一个,他穷搜大脑,也只记得早上中堂是站着这么个老板,但更具体的身高多少、大约体重,身上有什么醒目特征,露在面具之外的下巴又是怎么样的,完全记不住,只记得大概是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吧。
如果那时候纪询在就好了,只要让他扫一眼,他能将那时候在中堂的所有人都纤毫毕现地画下来。
可惜那家伙,现在还在甲板底下。
也不知道他发现了不对劲没有。
孟负山的思绪跑偏一瞬,又重新收敛,继续分析眼前情况。
只是为什么搏斗的地点会在甲板上?若也以进门搜查为理由,这位老板呆的位置应该是房间内部。是凶手以什么话术把对方引到甲板上来,便于下手吗?
还说说对方根本就不是所谓的‘搜查人员’,而是这个老板认识的人。
孟负山的目光扫过在二楼找到的四位老板。
两个身份接近的老板,在甲板上谈事情,其中一个突然偷袭,将受害者刺伤并丢下海中……似乎也完全说得通且便于操作。
“这间房间之前检查过了吗?是谁检查的。”柳先生问。
“是我和厨师长。”现场,帮厨发话,因为自己检查的房间出了命案,他有点战战兢兢,“那时候房间没人在,甲板上也没有血迹,我和厨师长到处检查一圈,没看见干扰器后就离开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么醒目的血迹,当时来检查的人不可能没有看见。
“我们从听到声音再到跑下来为止,最多不过一两分钟,这一两分钟里,凶手绝无可能跑到天涯海角去。凶手杀完人后,如果往中堂方向走,必然碰到下来的我们;那么眼下留给凶手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从驾驶室方向跑,驾驶室方向有楼梯能前往一楼;第二条是藏在其余房间里。”
柳先生说到这里,停下来。
四位呆在二楼的老板迷惑道:“我们的房间里没人,其余的房间你们刚才也拿万能卡进去看了,都没人啊,那么凶手当然是从驾驶室的楼梯跑掉了,这还用考虑吗?”
柳先生不置可否。
“柳先生,你的意思是凶手是在场的这四位老板中的一个吗?”矮老板跳了起来,他身高虽矮,弹跳力倒不错,一蹦三尺高,“我不信,都说了大家谁也不认识谁,来这里就图一乐,我们,现场,所有人,都不可能是凶手!我看船这么大,搞不好凶手真的有可能是个‘幽灵’!”
蒋老板面色青白。
“船那么大,你们这帮废物保镖没找到的那种幽灵。”矮老板补充,“是人!”
蒋老板算是能呼吸了。
“还有,这个老板我记得年纪也不太大,是个中年人吧。”看不出来,矮老板的记忆力还不错,“刚刚你们遮遮掩掩的什么‘四十年’,四十年前,这老板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吧,什么事情,都不可能和他有关系。但他现在死了,摆明了是你们四十年前的事情连累了我们,不,还不止我们,我看那些船员也很危险!我提议,大家开诚布公把四十年前的事情给说清楚,这样我们也好知道,之后我们还有没有危险,有什么样的危险!”
除了柳先生、蒋老板和吴老板,几乎全部的人都看着他们。
那些船员,更明显的欲言又止。
“没什么四十年前。”柳先生早已经收起了脸上的异样,轻描淡写说。
“童谣都出来了。”萝卜老板也不高兴,“还说没有?”
“童谣是另一回事。”柳先生。
四个老板这时感觉跟不上步骤了:“什么童谣,什么四十年前?”
矮老板快速地将上面的情况对这四位没上去的老板说明白,着重强调了“天青青,地荒荒”、“勒死”、“舌头放在手中献祭妈祖”、“蒋老板极其失态”等恐怖景象。
这四人中的一个留长头发扎了低马尾的惊呼:“这个我知道啊!”
男人留长头发的非常少,众人一下就记住了这位。矮老板也一拍腿:“马尾老板你快说!”
“马尾老板?”马尾老板稀里糊涂的也顾不上辩论,很快把自己知道的内容说出来。
这个故事很长。
众人听了半天,发现概括起来,是个自己破坏自己尸体,吃尸体,吃出花样,吃出水平的恐怖鬼故事。
“你们都不知道吗?”马尾老板见所有人不说话,又说,“这在船上流传得挺广的吧,是美美告诉我的,它是个剧本杀的副本。我一直想玩,但总凑不够人数,唉你们都不爱玩这个……”
美美又是谁?
想来是船上的哪个女人吧。
说不定这在船上女人和船员之中,早就流传遍了。
众人麻木想。矮老板开始掰着手指头书:“现在剧本杀照进了现实,如果凶手真要按照剧本杀……这个鬼故事来杀人,我们还得死几个来着……十来个,二十个?船上的这些人够他杀吗?”
“好了,别胡说了。”柳先生微微不耐烦,似乎在场众人全在不着调的无理取闹,“船上怎么可能开这种剧本杀。只是个变体的妈祖传说。海上流传这种鬼故事不足为奇。”
“故事里的第一种死法和现场一一对应,我们看见了舌头;但故事里的第二种死法是挖出肾,现场为什么没有肾?”矮老板突然提出疑点。
“时间来不及了?”萝卜老板猜测。
“我们是听到落水的声音才跑下来的,而挖肾这项活动,是要在受害者还在船上的时候进行的。”银面具纠正。
不是挖肾,孟负山想。
刚才蒋、吴、柳是看到这个现场就变色了,而这个现场只有血迹和落水这两个信息。这些如果硬要和童谣联系,恐怕只有他根据血迹形状推测的,死者腹部受创这点。
肾就在腰腹部。
如此说来,引动他们回忆的岂不是什么鬼怪的谶言,而是真实的凶案现场!
那个传说所隐喻的其实是不同的凶案手法。
“不是舌头,是绳子。”孟负山道,“人被绳索勒住时,本能的呼吸想要获取更多的空气,于是舌头就不由自主的伸了出来。第一个人割掉自己舌头,暗示的其实是窒息死亡这点。而第二和第三个人挖掉肾脏,指代的就是被刺中肾脏。”
“那岂不是还有第三个人会被刺?”矮老板叫起来,“船上有什么利器?赶紧收起来啊!没收他的作案工具!!”
“恐怕收起利器也不够吧。”银面具说,“故事里的第四个死法是头盖骨被击打,所有钝器都能实现,你是没收不了全船的钝器的。”
“对了,还有,”银面具低语,似乎在笑,“第五个死法是全身的血液被献祭,想来想去,会经由血液走遍全身的,毒素的可能性非常大,毒是能下在食物里的,难道你要从此不吃任何东西了?”
“……凶、凶手也是讲规矩的吧,无规矩不成方圆,”萝卜老板结结巴巴,“凶手怎么也要把第三个利器死亡的人给杀掉,再处理剩下的人吧……”
“既然这么看重这个‘故事’,”柳先生也笑了,既然大家都坚决要分析‘童谣’,那他索性跟他们一起分析,并提出分外犀利的看法,“故事里两具被利刃刺穿肾的尸体可是同时出现的,你们有没有想过,第三个人早已被杀了,只是凶手穿了死者留下的西服,戴上死者留下的面具,混在我们其中,看我们的热闹?”
众人炸锅,在各种惊叫乱飞之前,引发全体老板骚动的柳先生又说:
“不过请大家放心,这种事情很容易解决,只要让我看看你们面具下的真容。”
“……”
孟负山忍不住瞥了一眼银面具。
“要取下面具?”七位老板迟疑。
面具是他们的护身符,只有戴着面具,他们才可以在这艘船上为所欲为,一旦面具摘下,秩序社会的所有秩序,便将在同一时间尽数归位。
“当然要取下。”柳先生,“但是在船只最上层,我的休息室内,和我一对一喝茶时候取下,届时我身旁只会呆着两位保镖,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依然保证诸位的身份安全。“
他最后冷幽默一句:
“就算没有生命安全,至少有名誉安全啊。”
与此同时,在巨轮的甲板之下,一扇窗户被踹开了。
接着,一个脑袋冒出来。
纪询后脑勺向汹涌海面,额头对准无垠天空,视线则顺着巨轮洁白光滑的船身,一点一点往上爬,一直爬到视线之中仿佛遥不可及的甲板围栏处,半晌,发出一声灵魂感慨:
“这他妈要怎么上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