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啊,挺好的,你看小梨子,也没缺胳膊少腿,完完整整地带回来了。”
“那你妹怎么变老实了?”赵美萍皱眉问,“是不是路上被欺负了?”
“放心吧。”薛衍揽着薛梨,使劲儿地掐了掐她的脖子,“她高反劲儿还没过呢!”
薛梨快被这恶魔兄长掐得快窒息了,一个劲儿用手肘锤他腹部,俩人在家里追打了起来。
见兄妹俩又恢复了以往鸡飞狗跳的相处模式,赵美萍这才稍稍放心些,走过来帮薛梨整理行李箱。
“听隔壁陈阿姨说,陈西泽他们家出事了,你们知道吗?”
薛衍扫了眼面无表情的妹妹,连忙将话头接过来:“我们跟陈西泽也不太熟,哪能知道,出了什么事啊?”
“说是他爸死了,陈西泽…听说是眼睛出了问题,盲了,陈阿姨还得陪着他去办理休学呢。”
薛梨这才稍稍有了些反应,小心翼翼地问:“那他…他们家后续打算怎么办呢?”
“不知道啊,我也没多问,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嘛。”赵美萍叹了口气,“真是可怜啊。”
薛衍故意道:“赵女士,您之前不是不喜欢他吗,还叫我们别跟他玩。”
“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以前觉得他们家情况复杂,不想你们沾染,但现在…又觉得他挺可怜的,你说年纪轻轻的,怎么会瞎了呢。”
“妈,我回房间看书了。”薛梨怕自己再听下去,会绷不住情绪,被敏感的母亲看出什么。
赵美萍感慨道:“这孩子,忽然这么用功我还真是不适应啊。”
薛衍想到了陈西泽的话,走过来和赵美萍站在一起,沉声道:“我妹一直很努力。”
……
暑假过去,薛梨迎来了她的大二生活。
陈西泽离开之后,学生会重新换届选举,许舒阳当上了主席,何思礼成了副主席,薛梨也加入了外联部,成为了部长。
她的GRE也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但没之前那样拼了,没有陈西泽陪伴在身边,出国毫无意义。但她的专业学习一直都很努力,名次也保持在年级前十。
如果还有机会见面,不至于让他失望。
之所以还留在学生会,是因为这里…还残留着陈西泽的某些痕迹。
他们之间的分手处理得太过于冷静,没有撕心裂肺、没有痛不欲生,她对他浓烈的喜欢,化作了某种绵长的情绪,平均分配在他走后的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
偶尔处理文件的时候,看到陈西泽落款的签名,或者听到周围人有意无意提起前任主席的名字,薛梨的心都会被针给戳一下。
不会太尖锐,就是隐隐地疼着。
她却再不跟任何人提陈西泽三个字了。
欲盖弥彰,但…别无选择。
薛梨步入大三,薛衍则步入了大四,他进入了国内最顶尖的电子科技公司实习,脱去了那一身花里胡哨的潮流品牌服装,穿上了西装白衬衣,终于有了点人样子。
他开始追求沈南星,沈南星看到他的成长和变化,似乎有了些意动,俩人感情逐渐升温。
有时候他在楼下等沈南星,薛梨脑袋探出阳台,看着楼下的薛衍这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样子,也不禁会想,如果没有那一场变故…陈西泽大概已经考上研究生了。
不管是申请国外的名校、还是国内的医学院,他会拥有最光明灿烂的前途。
也许他们都会开始计划结婚了。
没有如果。
许然仍旧是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对薛梨死缠烂打,无数次告白和“惊喜”,把薛梨都弄得有点儿应激了,见了他就躲。
相比于许然的死缠烂打,何思礼显然要聪明太多了。
他以朋友的身份和薛梨相处着,整个大二大三,外联部部长和副部长默契配合,一起去公司谈赞助,将学生会的各项活动办得漂漂亮亮。
俩人的关系…处得还不错。
大三下学期的五一假期,学生会组织了一次社员干事的小鹿岛旅行。
这是自大一之后,薛梨重新踏上小鹿岛。
公园的梅花鹿依旧可爱,村庄街道也仍旧是小清新的风格,每一处都可以作为打卡拍照的景点,稻田连绵,风吹嫩芽、碧绿一直延伸至天际,游客也是一如既往的多。
薛梨心里却莫名多了些说不出来的感伤。
物是人非。
傍晚,和酒店前台谈完这几日入住的折扣价格之后,薛梨和何思礼一起走出酒店。
何思礼看出了她自从登岛之后、一直不太开心。
他看了看远处的缭绕的火烧云,似乎今天的晚霞还不错,问薛梨愿不愿意去海边走走,看看夕阳。
薛梨也没什么事儿,于是答应了。
海边很多散步休闲的人,听着浪涛,踩着细沙,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海盐的味道。
她脱了高跟鞋,拎着鞋子,踩在了松软的沙子上,笑着说:“好久没来海边了呀。”
“嗯,最近真的太忙了,不过春日音乐会之后,应该会闲下来,这几天好好放松吧。”
“你都是主席了,怎么可能放松,不得时时刻刻盯着这些孩子们啊。”
何思礼笑了起来:“看着这些小屁孩,感觉真的大学时光过得好快,一晃而逝,就快要面临毕业季了。”
“是啊,第一次踏入校园的情形,仿佛还发生在昨天。”
何思礼看着身边的女孩。
仍旧是切脸的短发,比之于前两年,越发显出某种成熟的味道,细密的睫毛在她眼边投下错落的阴影,穿着简约的白色吊带搭防晒衫,薄荷绿短裤,带着夏日休闲感。
他喉结滚了滚,准备好的表白的话语几乎已经滑到了嘴边:“薛梨,有件事…”
下一秒,薛梨从兜里摸出了黑色的颈带铃铛,撩开头发,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嗯?什么…”
何思礼顿了顿,将话咽了回去,温煦地笑问:“你还戴着这铃铛。”
“昂,工作的时候不戴,放松休闲的时候,就戴着玩儿呗。”薛梨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何思礼经常看她戴着这铃铛,黑色的蕾丝颈带倒是经常换,但铃铛…一直没换过。
其实一开始,何思礼并不知道这铃铛是陈西泽送的,直到那天经过她的办公桌工位,看到铃铛搁在桌上。
铃铛后面印着一行哥特体英文字——
chen’s cat
他喜欢的人,心有所属,她是别人的猫。
何思礼压住了情绪,俩人沉默地走在沙滩边。
远处海边露天音乐酒吧似乎很热闹,薛梨听到一阵优雅清扬的小提琴独奏,听出了旋律,是久石让的《summer》。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某种控制不住的力量,驱使着她朝人群狂奔而去。
何思礼连忙追了上去:“薛梨!”
女孩不顾一切地拨开人群,引来周围人不满和皱眉,但她顾不得这一切,她冲到了露天酒吧里,终于看到了那个演奏小提琴的西装男人。
陌生的脸庞,不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何思礼来到了她身边,问道:“你怎么了?”
“没有啊,挺好听的,你看过《菊次郎的夏天》吗,我很喜欢这支曲子。”
“我也很喜欢,可是…”何思礼忍着心疼,给她递去了纸巾,“别哭了。”
薛梨没有接,眼泪顺着脸颊流淌着。
这是自他离开以后,她第一次掉眼泪。
陈西泽让她去看辽阔的世界,看她看到的只是空旷,无边无际的空旷…
“何思礼,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沙滩边待一会儿。”
“你确定吗?”
“嗯。”薛梨擦掉了眼泪,微笑着对他说,“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
“我们是朋友,为什么要这么客气。”何思礼将纸包递给她,“那我先回去了,晚上你到酒店了,给我来个消息,别乱跑。”
“谢谢。”
何思礼转身离开,朝着沙滩另一边的长廊步道走去。
然而他没走几步,便看到远处另一家音乐酒吧里,走出来一位背着黑色提琴盒的少年。
他穿着黑T短裤,脚上踏着一双十字拖鞋,下颌缀着青色的茬子,喉结边的红痣仍旧很明显。
那一身自由不羁的流浪气质十分明显,他似乎回到了年少轻狂的时光里。
浓墨重彩的夕阳火烧云之下,陈西泽身形挺拔瘦削,戳着盲棍,朝椰林步道另一边走去。
与女孩的方向…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