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使劲揉了揉湿润的眼眶,小心翼翼地问:“您能来帮帮我吗?”
“阿德里安,是明央打来的吗?”
背景传来许云安的声音,两人用法语交谈了些什么,最后电话被许云安接过去:“我们马上过去,央央,你先给顾言秋降温。”他不擅安慰,但还是说,“不要怕。”
明央点点头,重新把手机藏回到包包夹层,继续给顾言秋物理降温。
他全身都被汗水打湿,睡衣黏答答地沾在身上,看着就不舒服。
两个人的衣服很少,睡衣只有两身替换的,还都是顾子睿小时候穿过的衣服。
明央翻找出干净睡衣,费力地把他身上地扒拉下来,又用湿毛巾给他擦拭身体。
她此时才发现顾言秋的身体瘦得惊人。
腹部深深陷下去一块,两边肋骨清晰可见,她想起来从他们来到这里,他几乎都不怎么吃饭,好吃的好喝的大部分都进了她的肚子。
明央以为他不喜欢吃或者不爱吃,现在想想,他分明是排斥。
他的脏腑都被替换成机械零件,作为一台杀人兵器,他是不需要吃东西或是睡觉的,也许来到这里的每一天,对零一来说都是煎熬。
习惯了机械的冰冷;哪能接受人类的温度。
明央深深恨着那些人。
恨那些改造者,也痛恨零一,他曾经明明也是人类,作为人类为什么可以接受机械体,却接受不了自己最为原本的面貌?
啪嗒。
眼泪顺着脸颊坠落在他身上,湿润温热的触感让陷入浑噩的零一有了几分意识。
睫毛颤了颤,顾言秋缓缓睁开眼,在一片鸿蒙当中看到她啪嗒啪嗒掉着眼泪。
看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顾言秋喉咙干涩烧疼,痛症难以描述,像是生吞了一把刀,又像是喉咙里支了一台滚烫的炉子。
“……笑什么?”
“??”
烧傻了吧,看哭硬说笑?
“……脏。”
即便喉咙疼得厉害,顾言秋还是忍痛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以表对她的嫌弃和自己的抗拒。
明央不哭了,擦干眼泪看着他,“你没死?”
顾言秋闭眼哼了声,费力把胳膊从她手上抽出来,“死不了。”
以为自己要死,她竟然能高兴到掉眼泪。
只是可惜,注定让她白高兴一场。
顾言秋咳嗽两声,“只是普通的病毒性感冒,也可能引发了轻微肺炎,简单消炎就好。”
他轻描淡写一阵科普,无动于衷到好像生病的不是自己一样。
明央:“……”眼泪白流。
“那你要不要吃东西?”明央抽了抽通红通红的鼻子,“一般吃东西就好了,我、我带了很多糖回来!对了对了,还有小蛋糕,我给你拿!”
她跳下床,捧着一大把糖果在他面前,湿漉漉的眼神中满是期待,“我都没舍得吃,你尝尝,说不定吃完好吃的就好啦!这些可比你那些精神粮食管用。”
顾言秋:“……”
他很想告诉她,糖果可能会对呼吸道的黏膜造成刺激,从而引发咳嗽加剧。
但是……
望着那双眼巴巴的视线,顾言秋没了辩证的欲望。
算了。
顾言秋抿了抿唇,在她满手的糖果中挑了一颗白色的,糖纸剥开的声音摩挲过寂静的空气。她热切地看着他,直到他将那颗糖放在嘴里,才露出笑来——
明央迫切地问:“怎么样,管用不?”
顾言秋不禁讥笑:“哪有这么快。”
糖不知道是什么味的,甜甜腻腻,不好吃。
可明央一直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就想从他嘴里听到“好吃”两个字。
他平生不会说好听的东西,估计是那双眼睛过于灼热,顾言秋硬生生把不喜吞咽回肚子里,用沙哑的嗓子挤出两个字:“凑合。”
明央松了口气,挑了一块和他一模一样的糖放到自己嘴里。
“好吃!”她眼睛亮了,又看向他,“哥哥,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嗯?”
顾言秋有点意外。
刚才还以为他要死了,高兴地直哭,现在就让她快点好起来了?
明央双手托腮,稚音温吞吞,又有几分真情意切:“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了。”
对小明央来说,顾言秋是她的一切;对明央来说,零一也是她的一切。
她生平最怕孤单,最惧独自一人。
曾经两人立场不同,注定敌对,如今来到了全新的世界,她想放弃过往一切,在这里好好生活,所以也希望零一好好生活,要是能变回他原来的样子,她也会很欣喜。
顾言秋的目光沉沉淡淡,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一颗糖后他又昏睡了过去,不出所料的,咳得更厉害了。
外面风雨不知何时停下。
明央一直守在顾言秋身边,隔几分钟就给他换一次毛巾,再擦拭着他身上的汗。
反复几个来回后,她耳锐地听到外面传来响动——
“你好,我来找明央,请问她在吗?”
许云安他们来了!
明央迅速跳下床,鞋也不穿地就冲出杂物间。
客厅里没有来许云安,但是来了阿德里安和一个眼熟的男人。
男人身量颀长,黑西装笔挺,风姿玉润,面容和许云安有几分相似,但更为成熟俊逸。
许姨面对二人,表情慌乱,显然是不知所措。
“管家叔叔——!”
明央也顾不得其他了,不顾一切地冲他大声喊叫,“你快来救救哥哥,哥哥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