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第一天晚上苏安云原来说的是真的吗?
唐宁记得今天中午他看到妈妈受伤的右手还垂落在半空中不能动,现在妈妈就可以用右手写字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妈妈刚刚吃了这个补品?
唐宁又想到他今天问苏安云妈妈的伤能不能好,虽然苏安云向说会好的,可在回答之前,苏安云沉默了一段时间。
现在唐宁已经知道妈妈和哥哥在厨房间吃的东西可以治疗妈妈手上的伤,所以哥哥只要让妈妈吃补品就能治好妈妈,那么苏安云为什么在当时要沉默那么一段时间?
是苏安云不想治好妈妈吗?还是说那个东西很稀少,不能够随便吃?吃了还是会造成某些伤害?这个东西是苏安云提供的还是妈妈提供的?
唐宁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他仅仅凭着这一些信息无法推断出具体的真相是什么,唐宁努力回想这些天他经历的一幕又一幕,他记得昨天晚上,厨房间在吃这个补品的人是哥哥,而当时妈妈一直站在门外,像是在守门一样。
也许是因为“妈妈救了他”和“妈妈受伤”这两件事情在他的脑子里画上了等号,唐宁的手不自觉摸向他口袋揣着的瓷娃娃。
哥哥也救了他很多次,是不是因为哥哥救了他也会受伤?
柏映雪说禁闭室的怪物要遵守规则,哥哥模样的瓷娃娃为了他破坏了好几次的规则......
那么昨天哥哥吃补药,是不是意味着哥哥为了他也受伤了?
手指抚摸着瓷娃娃上的一道道裂痕,唐宁的眉头渐渐皱起。
可是他记得第一天晚上,哥哥和妈妈就偷偷躲在厨房家里面吃这个东西了,那个时候妈妈和哥哥难道有其中一个受伤了吗?
第一天发生了什么?
唐宁记得很清楚,第一天下午的时候,虽然他乞求哥哥去帮了柏映雪,但哥哥是用了一种跟怪物协商过后的方式,这样并不算违反规则吧。
那么第一天是妈妈在吃补药吗?还是说哥哥受了伤?
唐宁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好像找到了这个家破局的关键点在哪里,虽然目前的线索还不能让他完全推断出来,但总比之前毫无头绪要好的多。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坐在房间沉思的唐宁连忙回过头,他看到苏安云站在房门口对他温柔浅笑:“小宁,下午还要学做饭吗?”
唐宁的思绪还停留在补品、妈妈和哥哥三者上,他呆怔了一会儿,和含笑的苏安云对视后,唐宁才赶紧点头。
学,当然要学!
从前唐宁只是喜欢吃东西,吃到好吃就会觉得感到满足,可现在唐宁发现他更喜欢看妈妈吃他做的美食,这种满足感远超唐宁享受美食的快乐。
苏安云循循善诱道:“是不是还要学做鱼?”
今天唐宁煮的鱼在妈妈这里反响不错,唐宁还想再做几道关于鱼的菜,他听到苏安云的话点点头。
苏安云见状说:“家里现在没有鱼了,麻烦小宁去菜市场买几条鱼吧。”
现在去菜市场?
唐宁莫名觉得苏安云有点想把他特意支开。
是哥哥和妈妈在家里还要做些什么事情吗?唐宁有些好奇苏安云的动机,不过他没有强行留在家里,哥哥到目前为止做的事情都没有害过他,既然苏安云想要让他离开,那肯定是有苏安云自己的安排。
苏安云从口袋里抽出了几百块钱放在唐宁手中,“要买好的鱼,这样煲的鱼汤才好吃。”他又和唐宁交代了一些买鱼的注意事项后,将唐宁送了出去。
唐宁转过身看了一眼苏安云,苏安云对他笑了笑,温和地催促道:“快一点,不要错过时间了。”
错过时间?菜市场的关门时间吗?
唐宁还想再问,不过苏安云已经把门关上了,唐宁离开家门,走到小区门口和躲在车子里等待着他的林蕴、周康会合。
“苏安云让你去买鱼?”林蕴听到了如此生活化的交代后,有点摸不清苏安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嗯,哥哥还说要买好的鱼,还说让我快一点,不要错过时间。”虽然不知道苏安云的这些话有没有特别的含义,但唐宁生怕自己的脑子理解不了,漏了苏安云的意思,他将苏安云交代他的东西完完全全告诉了队友。
周康闻言说道:“买好鱼的话,那我能出上一些力。”
三个人里也就周康像是会买菜的人。
周康又垂眸望向猫包里的小咪,“还可以给小咪买一条鱼,如果我以前知道要给他买鱼就好了……”简单的一句话有着说不清的遗憾和伤感,小咪对周康软绵绵的喵了一声。
林蕴并不知道周康和猫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这个副本中,每个人的家里都有着各自的伤心事。
他们开着车,很快来到了附近的菜市场。
菜市场里卖鱼的小摊贩有很多,唐宁根本就分不清楚哪家的鱼好,他茫然地四处张望,看着鱼在吐泡泡,而周康来到这里倒是如鱼得水一般,他领着唐宁来到了最里侧的一个小摊面前。
下午这个时间点来买鱼的人并不多,此刻除了唐宁他们这批顾客外,在这里还有一个老头在挑挑拣拣。
老头和周康几乎是同一时间道:“我要这条鱼。”
两个人的手都指向了同一条鱼。
唐宁有点诧异地看向那位老头,只见这老头矮矮小小的,大概七十多岁,穿着灰衬衫和大裤衩,踩着人字拖,他见到白白胖胖的周康后,笑着道:“小友,眼光不错啊,不过你知道这鱼怎么烧好吃吗?”
“这么好的鱼,用来红烧清蒸都不错。”周康回道。
老头摇了摇头,正在这时,站在周康身后的唐宁小声道:“买来煲汤的。”
老头这才把一直放在周康身上的视线移到了唐宁身上,他看着唐宁白白净净如葱削一样的手指,这手可以用十指不沾阳春水来形容了:“还知道煲汤呢,你会做饭吗?”老头乐呵呵地问。
如果是以前唐宁被问到这个问题,他只会很羞愧地摇摇头,但是今天他正好跟苏安云学了做菜,还正好是煲鱼汤这道菜,唐宁可以说是现学现卖了,“我会。”
他的眼神澄澈明亮,声音又清亮动听,干干净净的一个漂亮小孩很是讨人喜欢,原本就长得慈眉善目的老头笑得更和善:“小友,你真的会做饭?”
这个老人身上的气场很是让人舒服,就像是家中的长辈,唐宁看到对方和善的模样,他的话也跟着多了一些:“今天中午我就做了鱼汤,我妈妈和哥哥都很喜欢喝。”
“哦,真的吗?”老头兴致勃勃地求教:“有没有什么秘诀传授给我一下?”
唐宁没有藏着掖着,他把苏安云教给他的菜谱告诉了这位老头,这老头听到连连点头,他对唐宁说:“你确实适合拿走这条鱼,那小友家的那条大鱼就由老夫来帮你处理吧。”
什么?
唐宁呆呆地看着这位老头,他有点茫然道:“我家里没有鱼。”
老头和唐宁对视,他的笑容忽然一收,神情变得肃穆,那苍老的双眸凝视着唐宁,连同一直唠家常的语气也变得严肃:“我观小友印堂泛黑,眼有血色,眉间隐隐见黑气,浮而飘忽,是为清风作乱。”
如此大的气质转变,哪怕对方踩着人字拖都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高人气派,唐宁感觉这一幕好像有些熟悉,在哪里见过又在哪里听过一样。
似乎白父日记上就写过,说白母去菜市场买菜时遇到了一个买鱼的老头,那老头指点了他们许多。
难道说,眼前这个老头就是白父日记里提到的那位?!
老头顿了顿,又道:“此外,小友右额角晦暗且微微凹陷,是为家宅不宁。”
一旁跟着的林蕴和周康都变了脸色,唐宁扭了一下脖子,他突然想起来,之前苏安云教他做菜的时候说的那些像是意有所指的话。
——“小宁,你要记牢了。”
——“如果有机会遇到杀鱼厉害的师傅,你记得去问问他,家里有大鱼该怎么处理。”
哥哥今天特地喊他去买鱼,是不是并非为了支开他,而是为了让他在菜市场碰到这个老头?
不要错过时间,是指不要错过遇见这个老头的时间?
老头看着唐宁,说:“令堂是不在了吧,是否有什么心愿未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唐宁脸上原本柔软的神情一点一点收敛了,近乎于冷漠,他就像一个起了应激反应的病人,那激烈的情绪让他本该柔软的脸部肌肉绷紧,原本澄澈的眼眸也变得偏执。
“小友,我观你面相,发现你本该有血光之灾,然你夫妻宫肤色如玉,莹润有光,看来小友你的配偶对你颇有助益。”
他说到这里语气有点惊讶,“不过此处又微微凹下,这等奇特的面相,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唐宁仍旧一动不动盯着这个老头,仿佛一头警惕的小兽,可他的眼眶是红的,老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令堂一片慈爱,令人动容,但人有人道,鬼有鬼途,鬼终究陌路,鬼阴而人阳,若长久相处,小友,你便不得长久了……莫要让令堂一片慈母之心付之流水,你该有所决断了。”
决断?什么决断?
唐宁红着眼地这个老头对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也许浑身的血液都倒流到了头顶,让他很想喊这个老头别说了。
别说了。
不要再说了。
他不想要什么决断,他也不想要听什么高人的话,所以请别再说了。
老头从怀里掏出了一道黄色符咒,他将这符咒递与了唐宁,唐宁垂下眼帘,手指微微颤抖。
这张符......
是伤害妈妈的符咒......
唐宁本能想要拒绝这道符咒,但傻子都知道这是非常难得的道具,即使他不用,也有别的队友能用到。
垂落在腿侧的手不断颤抖,那盘踞在胸腔的郁气和酸楚也跟着发生震颤,他看着古朴黄色的纸张上笔走龙蛇般的朱红,那抹红毫无煞气,有的反而是圣洁。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悄无声息,凝固成了暗淡无光的图画,而唐宁目之所及的世界只剩下了这张符箓。
“拿着吧……”这位老者将符咒放在了唐宁手中,他踩着人字拖转而离去,悠悠然融入了人群中,当这张符咒落入唐宁颤抖的手中时,周围的环境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耳边那些喧嚣声接连而来。
买菜的吆喝声,鱼扑腾的水声,声声入耳,忽然间似有风来,拂至耳畔,唐宁隐约听到一道苍凉的声音漫唱道:
“老母与子别,呼天野草间。
白马绕旌旗,悲鸣相追攀。
白杨秋月苦,早落豫章山。
本为休明人,斩虏素不闲。①……放下!放下!”
他抓着这张符箓,再看周围,繁华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