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忍不住朝宫鋆的影子问道:“你认识一个叫邵明缊的人吗?”
猩红色的双眼危险地眯起,宫鋆的影子敏锐地嗅到了唐宁这句话不同寻常的意味。
不仅是宫鋆的影子,在一旁忍耐很久了的祁昀影子也冒了出来,直勾勾盯着唐宁。
唐宁像是一只被群狼环伺的小羔羊,他紧张地放下了手中的画卷,结结巴巴道:“其实我也不认识什么邵明缊,就是听说他画画也不喜欢画脸......”
如果有一面镜子摆在唐宁面前,唐宁就会意识到扑簌簌的睫羽和涨红的脸出卖了他的内心。
两个影子显然也都看出来了。
它们本就在勉强维持虚假的和平,此刻唐宁这句话就像在热油锅里泼了一瓢水,那黑影的边沿不断扩散扭曲,没有人舍得伤害唐宁,这两个虚与委蛇的怪物都朝着对方怒目而视,那跳跃着的黑影像两条试图绞死对方的蛇!
唐宁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在晚上无光的情况下看清黑猫打架,他只知道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无边无际的黑暗蔓延,甚至遮住了手机的光,唐宁试图补救:“对不起,你们不要生气好不好?”
空旷的帝陵只回荡着唐宁一个人的声音,影子是不会发出任何动静的,即使是厮杀也都悄无声息。
“可以不要打架吗?”唐宁补了一句:“老公。”
没有人回应他。
“男朋友,夫君,我爱你......”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力气也一点一点随之抽空了。
手电筒的光在不停的照射四周,价值连城的陪葬品,肮脏的虫蚁,冰冷的棺椁,巨大到像是要把人囚在这里的石墙,唐宁仍旧是什么也看不到,帝陵这么大,影子它们找到一个死角去打架也无妨。
一只毒蝎突然从地面爬到唐宁的鞋子上,唐宁吓到猛然后退,手机不慎从手中掉落,哗啦啦滚落进了黑暗中。
唐宁什么也看不见了。
暗处有看不见的东西在爬动,寒意在帝陵的每一处空气中弥漫,化不开的森冷,唐宁蹲在地上想要摸到手机,他按照手机滚落的地方抚摸了几下,指尖触及到了毛绒绒的东西,那东西蹿得飞快,忽然就在唐宁的手中消失,唐宁只来得及感受到一条长长的尾巴。
似乎是一只吱吱乱叫的老鼠。
唐宁浑身紧绷,头皮发麻,那恶心的感觉从指尖窜到了胳膊,他用力皱起眉,一动不动蹲在了地上。
好糟糕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一切都一团糟。
完全没办法处理,没办法保持平衡,想不出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两个影子都开心,现在无法处理,接下来的日子还是无法处理,他又要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乱七八糟了。
更糟糕的是他自己,他好像又一次情绪崩溃了,熟悉的喘不过气,这种情况他已经熟悉了,他总是经常有一段时间是情绪亢奋高昂的,又会有一段时间陷入无可救药的低谷期,就像日升日落,潮涨潮落,状态好的时候阳光灿烂,波光粼粼,等那些欢天喜地的喧闹情绪走了,就是黑暗和狼藉,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
“可以惩罚我吗?”唐宁蹲在地上自言自语道:“如果把我撕成两半,一人一半,那大家就都会开心了吧。”
好糟糕的话。
为什么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种伤害自己,也会伤害到爱他人的话。
唐宁伸出手,按照纪连韫教他的方法一下又一下锤着胸口,一下又一下,很痛,但是他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眼泪无意识从眼眶中滑落,像断了线的珍珠落在一地珍宝中,溅成了更加细碎的珠子。
“对不起。”唐宁没了力气,他抱住双腿,额头抵在膝盖上,那说出口的话仍旧是轻轻的,轻到叫人听不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
“我爱你。”
“我真的爱你。”
一只冰冷的手伸在了唐宁的下颌,接住了唐宁的眼泪。
黑暗中唐宁本来应该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但他感受到了那阵冰凉,唐宁一时间怔住了,能渗进骨髓里的寒凉缭绕着他所处的小空间,被泪水盈着的双眸直直望着前方,他什么也看不见,眼睛一眨,那些透明的泪水就顺着他的脸滑落。
“是你来了,对不对?”唐宁颤声问道。
一双冰冷的手抱住了他,没有广袖长袍,是西装的款式。
这是祁昀的影子?
唐宁伸出手去摸这个存在的脸,他摸到了奇怪的坚硬质地,不是五官轮廓,倒像是什么雕刻着精致纹路的金属——
这是一张面具。
在唐宁怔愣的注视下,一双属于宫鋆的红眼睛在面具后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