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完仇帝和皇后后,青年终于转向了原昭月。
六年,时间似乎在白衣帝师身上停驻,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她还是那么美,就连天边仅有的一缕阳光也忍不住眷顾,缠绕在发际。
仇不语深深地看着她,就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即便有千言万语,无数渺小希冀,日日夜夜的想念,期盼着再见这天。
可临到头时,他竟近乡情怯,最终只同其他皇子一样,化作一句低低的,藏于唇齿的话:“老师......我回来了。”
原昭月始终神色浅淡,冷若冰霜:“欢迎回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仿佛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
不管七皇子是因何回来,既然五位皇子悉数到场,大典便该开始下一步。
言官:“请诸位殿下上前,进行第一次祈福。”
大巫祠中央的祭坛上早已摆放好了七座大鼎,象征着南烬七位皇子。
宣读完毕后,仇正一率先走到祭坛前。
太巫举起手中法杖,在古老晦涩的吟诵声中,仇正一用匕首划破自己小指。猩红的鲜血顺着手指流淌而下,缓缓滴入第一座大鼎内。
刹那间,淡金色光华冲天而起。
“看来大皇子颇得凤鸟喜欢。”
看见结果,容丞相总算放心,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
紧接着就是二皇子仇扬耳,鼎中同样放出金光,但比起仇正一弱上不少。
南烬国储君选择看似复杂,实则很简单。
巫祭大典一共有三次祈福仪式,众位皇子只需将血滴入大鼎内,能够率先使得凤鸟虚影成型者,便可当场被封为下任储君。
第一次祈福便能放出这般强盛的金光,等到三次过后,彻底在鼎中孕育出凤鸟虚影的可能性极大。
凡人看不懂,只觉得南烬储君选拔玄奇无比,近乎天定。原昭月却能一眼看出这道巫术背后运行的真相。
凤鸟成型与否,不外乎取决于每位皇子身上缠绕的气运。气运越高,越顺应南烬国运,自然就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而每位皇子身上的气运,又取决于他自身的潜力,背后支持的势力,总而言之,的确是可以人为操纵的。
大皇子即便无心皇位,但只要身后势力不倒,气运也会连绵昌盛。二皇子虽野心勃勃,但毕竟夏家比起百年容家还是少了些底蕴,这才稍显黯淡。
这一点,也是四大世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他们未必知道巫术的真谛,却清楚地知晓,只要皇子有足够多的助力,便能成为储君。
支持大皇子的容家,二皇子的夏家,三皇子的霍家,皆出自上京四大世家,彼此虽然敌对,但也知根知底。
在场唯一要人看不出端倪,便是四皇子。
四皇子身为帝师的亲传弟子,有预言在前,自然算作劲敌。
特别是在这些年,帝师拒绝各个世家递来的橄榄枝,丝毫不遮掩自己想要染指储君之位的想法后,朝堂局势愈发剑拔弩张。
只身一人站在世家对立面,是需要莫大勇气的。
但帝师做到了。
她不仅做到了,还在这对立面中游刃有余。
这些年四皇子在外历练的时候,前来暗杀他的死士和杀手从未少过,蝗虫般源源不断。偏偏原昭月将人护得好好的,要人完好无损地归来,没有重复三皇子和六皇子身陨的下场,光这一点,都能叫世家对她刮目相看。
处于视野中心的仇泓之不卑不亢,推着轮椅上前,将血滴入第五樽大鼎。
很快,大鼎中央便飘起丝丝缕缕的金色光雾。
比之其他三位有世家支持的皇子,四皇子无疑是垫底那个。
即便如此,仇泓之脸上仍旧挂着温雅得体的笑容。
在回来的时候,原昭月拉住青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莫急,来日方长。”
仇泓之亦回道:“好,老师,我明白的。”一切尽在不言。
师徒的身影站在一起,极为登对。
远远地,仇不语默不作声地敛下眉眼,按捺住心底瞬间升腾而起的暴虐。
他蓦然走上前去,拿起匕首,在苍白的腕上划下一刀。
登时间,猩红的血蜿蜒淌下,分流般淌出道道支流,触目惊心。
言官大惊失色:“七殿下,使不得!”
惊呼声引来了所有人的瞩目,也要白衣帝师皱眉看了一眼。
隔着重重人群,仇不语能够清晰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明明带着浓厚的戒备和疏离,却仿若抚慰般,要他心里那种暴虐的冲动逐渐消退。
他浑然不觉手腕的疼痛,仍由鲜血汨汨流淌。
老师终于看我了。仇不语冷静地想。
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