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詹氏穿着丫头的衣裳前来求见蕴和,她虽然怀孕好几个月,好在肚子不显眼,又特意选了宽松的衣裳居然没被发现。
昨日康熙等人没回来,如今前院住着的只有蕴和自己。
看到她,詹氏二话不说跪了下来,蕴和挑眉,她假模假样,“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詹氏摇头,一夜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憔悴很多。
给蕴和磕了个头,她咬牙道:“娘娘,我、我求求你能不能跟皇上说说,错了,真的错了。”
蕴和疑惑道:“什么错了,来咱们站起来好好说。”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知情,她还特意站起来亲自去搀扶詹氏。
詹氏并未起身,她流着泪道:“不是红阳教真的不是啊。娘娘求求您快去跟皇上说说吧,苏州的事儿真的不是红阳教干的。”
蕴和站直身体,给山梅使了个眼色,让山梅出去看守,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詹氏。“哦?这么说你知道是谁做的了?牛八教。”
到了这会儿詹氏已经方寸大乱,蕴和索性也不装了。她直接点明贼人。
詹氏猛然抬头,因为着急她脖子都响了。紧接着她哆嗦起来,“您,您。”
蕴和回身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抿茶,“来说说吧,你在红阳教是什么身份,又是怎么认识李煦入了他府里做小妾的。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已经了解到白莲教只是一个统称,实际上它派系多达上百个,每个派系之间的领导者不同,教义也不同,甚至派系与派系之间都有矛盾冲突。
不杀生、不盗窃抢劫、锄强扶弱。这是当年白莲教的教义。而如今还保持着这个教义的派系并不多,红阳教是一个。
所谓的牛八教,其实就是朱教,他们是以朱三太子为首的反清复明人士。
朝廷对朱三太子一党追缴严重,不得已之下他们借用了白莲教的名头作掩护。因为白莲教势力大,存在的时间长,且多数是老百姓,他们更关心的是能否吃饱穿暖,而不是谁做皇帝。对这些人,朝廷的政策更多是以诏安为主,不是制造冲突赶尽杀绝。
二十几还是三十年的时候,有个地方受灾,皇上派人去赈灾,就有人见到过白莲教的人在救助百姓。
他们这次也一样,主要针对的是发动此事祸害百姓的牛八教而不是所有白莲教的人。
见她不语,蕴和道:“本宫虽然跟你接触不多,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姑娘,李家这些人什么样,相信你也看到了。三成的税收被他们强加到五成,还强买强卖,本宫不知道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你应该清楚。你说每年因为他们的一己之私饿死多少百姓。”
“看到跟我们来的那个孩子了吗?他是你们这陈家村的人,如今,他们家只剩下他一个了。他们一家因为没钱爷爷病死了,奶奶承受不住打击没多久也跟着过世,他姑姑被村里的流氓无赖强抢糟蹋最后跳了河,他娘受不了这种看不见光明的日子走了。”
“他原本可以有一个幸福的家的,是李煦,是那些跟李家一样的人害死了他们。”
詹氏沉默了,蕴和也没有逼她,看得出来她内心很纠结。
蕴和理解她,再怎么说李煦也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一边是家人一边是心中的信仰,她一时之间难以做出抉择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詹氏也没有沉默太久,从她的装扮不难看出她是偷溜出来的,既然是偷出来,当然是呆的越久越危险。她冒着危险出来之前心中必定也是有思量的。
她艰难开口:“娘娘聪慧,没错,我确实是白莲教的人,李家应该也是。不过我们属于不同的派系,我是红阳教,他们是牛八教。”说到这她抬头看了蕴和一眼,随即苦笑一声,“看娘娘的样子应该早就猜到了。”
红阳教跟牛八教都在江南这一片活动,相互之间认识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李煦藏得深,他们一开始并不知道他也隶属于白莲教。
就像蕴和说的,江南富庶之地但百姓日子并不好过,很多年前詹氏的哥哥生了大病,家里没银子,詹氏瞒着父母自作主张卖身到了李家。
苏州谁不知道李家排场大,出手大方,她卖身李家不但能减轻家里的负担每个月还能有银子拿。这在当时的詹氏看来是好事。
等家里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詹氏卖身契都签了。再后来他们家加入红阳教。
去年,李煦也不知从哪里知道她哥哥是红阳教在苏州的一个小头目,恰逢他年过四十无子再选妾室,就选了她。
“我哥本来是不同意这件事的,也不知李煦怎么联系上了我哥的上级,然后我就被安排嫁给李煦做了良妾。”因为这件事他哥对红阳教都有意见了,觉得他们违背了红阳教的教义。但是她的卖身契在李家,李家让她做妾,别说他哥只是个小头目,就算是首领,那也没办法。
“我哥怕我吃亏,好像偷偷跟踪过李煦还是怎么的,他告诉我,李煦是牛八教的人。”说到这里她吞吞口水,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我哥说不只是李煦,李夫人还有老夫人都是牛八教的。他还说,说老夫人的地位应该很高。”
如果一家人隶属同一个教派,大家下意识的便会认为当家人是男主人,她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她哥说李家不是,李家真正当家做主的是老夫人,也就是文氏。
文氏是妾,李府的人却从不叫她姨娘,而是称呼其为老夫人,把她当成真正的女主人对待。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李煦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后来才发现不是。
紧接着她又爆了个猛料,“发现李家是牛八教之后,我哥似乎也意识到苏州的事情不对劲,他一面虚与委蛇一边偷偷调查李家的事情。大概是因为我还在李家吧,他们对我哥并没有太过设防,还真让我哥查出了点东西。”
詹氏知道,她哥对她一直心有愧疚,觉得她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他。跟她哥熟悉的人也都知道,她哥最疼爱的就是她这个妹妹。她跟了李煦,李家人便把她哥当成自己人。
她抬头看了蕴和一眼,发现对方一直在认真的听着,深吸口气,道:“我哥说李大人,哦,就是李煦的爹,他很可能是被老夫人毒死的。”
她哥说很可能是老李大人发现了老夫人的秘密从而被老夫人灭口;又或者是老夫人拉拢老李大人加入牛八教,老李大人不同意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对方。
蕴和心说这个文氏够狠啊,连枕边人都杀。
她道:“证据呢?你哥又是谁?你放心皇上也没你们想象的那般不讲道理,只要你们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皇上是不会动你们的。不过你现在是李煦的妾,想要免罪,只凭你这些话是不够的。”
她是算计了对方开口说出实情,但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承诺她不会给对方。詹氏说的这些也只是她的一面之词当不了证据,如果最后李家被皇上处置,怕也保不住她的命,况且她肚子里还有李煦的孩子。
詹氏点头,她虽然没读过书也知道什么叫口说无凭。
她道:“证据在我哥手里。娘娘,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我哥是真的没做过害人的事情。”有些事开了口,后面就没那么艰难,她咬牙又道,“我还知道老夫人房间有个密室,就在她院子里的佛堂。那个佛堂表面上供奉的是老李大人的牌位,实际上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