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明没完全醉。
意识在清醒与半清醒之间反复游走。在沈倪起身关了客厅大灯后, 他在朦胧壁灯的笼罩下眯了下眼,身子陷入沙发里。
沈倪倒水回来,小声嘟哝:“说自己还行, 原来这就是还行啊。”
“嗯?”他迟疑两秒,闷声回应。
“没什么,我说要不要喝水?”
手里的水杯被接了过去。
他下颌微低去凑杯沿,角度逆光, 把原本就立体的脸部线条勾得更深邃了。
长睫半阖着, 虚空抖了几下。
他偏头,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沈倪。”
今天晚上好像格外喜欢叫她名字。
“啊, 又怎么了?”沈倪下意识接了一句。
紧接着,这个表情寡淡的男人忽然皱起眉, 看向她:“你嫌我烦。”
她只是随口用了个“又”字。
真没有别的意思。
沈倪原地眨眨眼, 觉得江以明这人真不能喝酒。
酒精上头,有点胡搅蛮缠。
哦不对, 是有点可爱。
她发誓,绝对是用毕生最诚挚的语气说:“没有啊,我怎么会烦你。你可是我最最最喜欢的江医生了。”
哄一个清醒的江医生,沈倪有十成把握。
哄一个不知道上没上头的江医生, 沈倪还是挺忐忑的。话说完,她跪坐在沙发垫上,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那点儿烦躁在他眉眼间慢慢淡去。
他伸手反复摁压太阳穴,移到眉心,再转圜回去。这套动作做完,人好像清醒了许多。
站起身的同时扯了下衬衣下摆。衣服就从腰线那滑了出来, 凌乱散在皮带扣外。
沈倪坐着他站着。
以她的角度, 随意一瞥, 就能看见若隐若现的腰腹。她猛地一后仰,眼睛忽然就不敢看了,往左右飘:“这就,就直接那——”
江以明眉眼低垂,从她身旁掠过:“我去洗个澡。”
沈倪:“……”
又想多了。
从前都是江以明照顾她,这是头一次反了过来。她跟在江以明后边,不是很放心。
先进浴室看了看地垫,确保不会滑倒。
又前前后后张罗着给他拿衣服和毛巾,最后一趟进浴室的时候,他手肘半曲,撑着前额靠在玻璃门上,眉间又锁了起来。
“不舒服?”沈倪仰头去摸他的脸,“要不明天洗吧?”
“会脏。”他说。
沈倪:“我又不嫌弃。”
江以明:“不行。”
他这会儿倒是很坚持。
沈倪只好随他,走出浴室期间回了好几次头:“那你自己当心啊,不舒服就赶紧出来。
衣服都给你挂在挂钩上了,毛巾在架子上。
……那个,别洗太久啊。有事也可以喊我。我再去泡杯蜂蜜水。”
她头一次发掘出自己的唠叨体质。
等听到浴室水声淅淅沥沥响起,确保里边没事,才转身去厨房。
蜂蜜水是温的,猫罐头是新开的。
因为怕生人会来家里坐坐,大橘一惊一乍。
他俩下午就把大橘放到了302去。沈倪趁他还在浴室没出来,迅速往楼下跑了一趟,去喂大橘。
再上来时,浴室水声停了。
沈倪在屋里环顾一圈,喊他:“江医生?”
没人应她。
她换好鞋,边往里走边喊:“江以明?”
屋里静悄悄的,好像从刚才起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家似的。沈倪往浴室拐,水汽氤氲扑了一面,人却不在。
“江——以——明。”
这会儿沈倪已经在心里确信,江以明这人真得滴酒不沾,要不然比她还会折腾。
她啧了一声,无声叹气:“我男朋友不见了啊。”
佯装失踪的人不知从哪突然出现。
他从后面抱过来,身体前倾,下颌就枕在她颈窝处。声音带着水汽一同包裹而来。
“不是男朋友了。”他说。
沈倪问:“那是什么。”
“我们都领证了。”
冲了个澡。人好像彻底醒了。
沈倪刚想夸夸他,忽然被身后略显粗粝的触感吸引了注意。视线往浴室一瞥,才发现刚才拿好的衣服依然好端端挂在挂钩上。只有浴巾不见了。
沈倪:“……”
敢情就,围了条浴巾?
她瞬间不敢乱动,眼神凝固成一点,锁定在瓷砖缝上。声音都机械化了:“要不,先让我,洗个澡?”
一句话分割成三个词从牙缝中泄出来。
越是意识到身后只隔一条浴巾,越是觉得脊背滚烫。
他好像没听到她说的话。
很固执的要求:“该换称呼了。”
要她换称呼的人是他,没给她时间的人也是他。
沈倪刚张了张嘴,忽然脚下一空,被拦腰抱起。浴室和客厅的景致在眼前飞速晃过。等周围一切都静下来,她横躺在沙发上,面朝向他。
刚才若隐若现才得以窥见的景色,现在大大咧咧敞在她面前。浴巾围了松垮垮一圈,发梢被水润了色。
还什么清心寡欲。
简直是个男妖精。
他收紧手肘,压低了点。原本漆黑的眼眸因为酒意微微泛红。
一开口,气息就缠到了一起。
“我们在一起了。”
仅仅今天晚上,他就说了不下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