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神看看满池荷叶,摇摇头,走向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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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这边,还有野菜吃呢!”灵犀馆中,顾燕时亲亲热热地拉着齐太嫔与恪太嫔进了门,指着院角的小菜园笑道,“这是旧宫里常见的野菜,我吃着好,就让宫人寻了些菜籽来自己种。这茬是新长出来的,已让宫人割了一些,一会儿午膳时你们尝尝。”
齐太嫔含着笑应了声“好”,恪太嫔眼中很有些惊奇:“你还会种菜呢?”
“现学的。”顾燕时吐了下舌头,指指满院花木,“初时我连这些花都打理不好,养死了不知多少盆。啊——”她说着目光一扫,落在了桃花树的枝头。
眼下桃花已谢,桃叶茂密起来。阿狸趴在她最喜欢的树梢上睡着觉,顾燕时跑过去,一把将她抱下来:“快来看看,谁来啦!”
阿狸睡得迷糊,茫然地张望四周,齐太嫔与恪太嫔相视一望,笑说:“都这么大了?”
顾燕时离宫之时它不过是只小猫崽子,如今已是只沉甸甸的大狸花猫了。
顾燕时将它放在地上,它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逛向二人。凑近了嗅了嗅,好似还记得她们的味道,它便蹭起了齐太嫔的腿,齐太嫔逗它:“一会儿跟我看你妹妹去呀?”
顾燕时噙笑,正要接话,月门处人影一晃。她不由抬眸,连带着齐太嫔与恪太嫔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门口那正要离开的宦官见状只好停下,迈进院门,向三人躬身:“静太妃安、两位太嫔安。”
顾燕时问:“什么事?”
“这……”他扫了眼两位太嫔,露出为难之色。顾燕时知他是御前的人,就道:“没关系,你直说吧。”
“诺。”那宦官垂眸,“陛下说让下奴来看看,若太妃方便,就请太妃去宣室殿用膳。若不方便,下奴就直接回去。”
顾燕时闻言,黛眉皱起。
她早先跟他说过她今日想与两位太嫔一道用膳的。
他怎的这样黏人。
却听齐太嫔说:“你去吧。野菜给我们留好便是,我们尝尝看。”
顾燕时摇头:“不碍的,我可以……”
“去吧。”恪太嫔也忙说,“怎么好为了我们耽误陛下的事,使不得的。”
顾燕时听着这话,知晓若她不去,她们大抵要有些不安。就点了头,吩咐路空照常传膳,又嘱咐兰月留在这里侍奉她们。
而后她就自己出了门,没带旁的宫人,只由那御前宦官领路。七拐八拐地到了宣室殿的寝殿,她一眼就看到苏曜独自坐在茶榻上看书,不禁奇道:“太后没留你用膳吗?”
苏曜啧声,抬头:“你们女孩子是不是与闺中密友一相聚,就都不想有男人在跟前啊?”
顾燕时闻言了然:“太后要与太妃们用膳,把你轰出来啦?”
“什么叫轰出来?”他挑眉,“是朕有孝心,不想碍事,自己告的退。”
哦,就是被轰出来了。
她眨眨眼,羽睫低下去:“我原也要与闺中密友一起用膳哩。”
苏曜牙关咬住:“朕的孝心刚刚用完了。”语毕就一摆手,吩咐张庆生,“传膳。”
张庆生应声告退,顾燕时摒笑,摇摇头:“朝臣们若知道你这个样子,都要笑话你。”
他眉心跳一跳,伸手拉过她,揽进怀里:“早晚让他们都知道。”说着薄唇在她额角上一啜,“然后任由他们笑话。”
她闻言,心都软了下去。
大狐狸精,就会油嘴滑舌地哄人开心。
不过小半刻工夫,玉盘珍馐就都摆到了桌上,苏曜拉着她坐到桌边,给她夹了块鸡丁,口吻随意地问她:“听闻你家的铺子开了有些时候了,生意怎么样?”
“……”顾燕时刚将那块鸡丁送到嘴边,闻言滞了一下,哑了哑,“不知道哎……”
苏曜嗤笑:“自家的生意你也不问。”
“没问……”她窘迫地低了低头,“我从前也没管过生意上的事,是该问问的……”
她边说边将事情记下来,暗想晚些时候要差人去问问爹娘才好。余光撇见他又夹菜来,不由自主地凑过去几寸,直接就着他的筷子将菜吃了。
吃到口中一嚼,她才知是一个炸得香脆的虾仁,点头赞道:“这个好吃。”
“嗯?”苏曜听她这样说就又夹起一个,自己吃起来。
刚嚼了两下,一在殿外侍奉的宦官进了门:“陛下。”
苏曜抬眸。
那宦官道:“淑妃夫人求见。”
顾燕时听言,眼底颤了颤。
苏曜拧眉:“朕忙着,让她回去吧。”
那宦官却道:“夫人说有要是禀奏。还说……还说若是寝殿不方便,她可只在外殿说话,说完就走。”
这话直让顾燕时也听得一愣。
二人相视一望,她终是担心淑妃真有什么正事,便说:“你去吧……别耽误了。”
苏曜拧眉略作斟酌,颔一颔首,起身出门。
他行至外殿,淑妃正候在那里,见他出来,垂首深福:“陛下圣安。”
苏曜没有走得太近,停住脚步:“有事?”
淑妃见他神情清冷,忍不住地争辩:“……臣妾知道,陛下为昔日的朝堂之争恼了臣妾,可臣妾也是为了陛下好。”
苏曜闻之,转身就走。
淑妃忙道:“臣妾不说了。”
可苏曜并未停步,淑妃见状慌忙跟上,心下一横,硬生生拦到他跟前:“陛下容禀!”
苏曜挑眉淡看着她,面上毫无情绪。
淑妃略微侧首,遥遥地望了眼寝殿的方向。知晓静太妃就在寝殿之中,她压低了声:“陛下……请陛下提防静太妃。”
苏曜眼底不着痕迹地划过一抹凛色:“淑妃何出此言?”
淑妃盯着地面,打了无数遍腹稿的话尚未说出来,心跳就已乱如鼓击。她连呼吸也变得艰难,强自稳住,鼓起勇气启唇:“臣妾不知陛下中了什么样的毒,但臣妾知道……静太妃脱不了干系!”
话一说完,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好似停了。又或者是跳得太快,快到她不适,反倒感觉不出。
这是她的一次豪赌。她赌梦中所见是冥冥之中的天注定,能助她翻盘。
她抑制着心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苏曜无声地回看,一时好似在判断她所言的虚实。
须臾,他发出一声轻笑:“病傻了吧。”
他只吐了这样四个字,声音极轻,说得好像自言自语。边说边从淑妃身边绕过,像是听了句胡话。
淑妃心下原做了两样准备——若他听进去了,她就继续说下去;若他反觉得她古怪,她就将这些话推到宫人们的碎嘴议论上,总归查无可查。
可他这样的反应却让她始料未及,她一时阵脚都乱了。
“陛下?!”淑妃眼看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寝殿,提步继续跟去。却因滞了一滞不免迟了几步。
她走到门口时,他正好回身关门。
接着她透过门上的绢纸,看见他气定神闲地放上了门闩。
“……”淑妃气结,倒吸冷气。
苏曜不再多理会她,转身走回膳桌边。顾燕时并没在刻意等他,自顾自吃得正投入,见他这般风风火火地杀回来就关门,迟疑了一下,拿起空碗给他盛汤:“淑妃惹你了?”
苏曜“嗯”了一声,落座。
她将碗放到他面前,想了想,也不好劝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她面上,执起瓷匙舀了勺汤,不着痕迹地笑了声:“她不知从何处听说的朕中毒的事,还说与母妃有关,让朕提防母妃。”
说完,他的视线紧盯在她的眉目之间。
“和我有关?”顾燕时愣了一愣,“跟我有什么关?”
“不知道。”他浑不在意地摇一摇头,“没细问,但听她话里的意思,好似是怀疑母妃与下毒之人有关。”
语毕他一壁继续喝汤,一壁等她的反应。
余光里,只见她好生愣了愣,而后嘴角轻扯,大是不可置信的模样:“她可真敢说……我要是有这本事就好了。若能弄到这种奇药,我进宫那时就……”
说到一半,她谨慎地压低了声音,只让他听到:“就下给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