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栩停顿了片刻,微笑着告诉他:“爷爷叫我小栩就行。”
“小栩……你叫小栩……”景茂生点了点头,嘴里不住念叨两人的名字,像是想把这几个字印在脑海里一样。
他接着问:“那你……是我、什么人……小栩?”
宁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看景文。
景文握着景茂生的手,眼神变得温柔起来:“他是你另一个孙子。”
景茂生笑了起来:“我有……两个孙子,好哎……小文,小栩……小文,和小栩……”
三人玩起简单的认人小游戏,花园里一片其乐融融,景国全在柱子后面伫立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出去打搅他们,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见到了宁栩。
景文一直用眼睛盯着他,怕他对宁栩不客气,眼中半胁迫半商议的味道很明显。
景国全全程跟瞎子一样,看也不看他一眼,倒是宁栩察觉出了气氛的诡异,时不时打量一眼这俩父子,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何秋热情好客,不停站起来给宁栩夹菜,招呼他吃这个吃那个。景国全闷不吭声地吃完饭,独自上楼去了。
何秋不满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小栩,你别介意,他就是这样,工作以外的场合话都不多,闷葫芦一个。”
宁栩还没来及说话,景文嗤笑道:“他是不敢多待吧,怕你又催他和我妈复婚。”
何秋意外地看了看宁栩,没想到他会在朋友面前直接提这件事,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不用看宁栩,他都知道,我不瞒他的。”景文说。
何秋满脸无奈:“那我能怎么办,你爸年纪一把了,这时候离婚后面有他后悔的,全世界再找不出第二个像你妈一样的人了。他现在不懂这个道理,等反应过来可就迟了。”
她看向围着口水巾的景茂生,感慨道:“都怪我和你爷爷没把他教育好,那会儿我们创业忙,哪顾得上教他这些,哎,幸好你不像你爸。以后要是遇到喜欢的人,一定要好好对人家。”
宁栩微微低下头,拨弄着碗里的饭。
景文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奶奶你放心,我肯定对他天下第一好。”
这个幼稚的说法让宁栩笑了出来,何秋转而对他说:“小栩,你也是,多让着人姑娘一点,互相包容才能走得长久。”
宁栩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景文点头:“知道了,我会让着人姑娘的。”
他加重了“姑娘”两个字,上上下下扫视景文,心想要是给他头上夹个蝴蝶结倒也不违和。景文朝他龇了龇牙,暗示他别做白日梦。
两人的手在桌子下面搞小动作,老人家也不曾发现。
晚上景文送他离开,犹豫了一阵,还是没告诉他这件事,送完他回去后,直接去楼上找了景国全。
“爸,我考虑半天,还是想跟你再谈谈。”他靠着门板说道。
景国全合上电脑,捏了捏眉心:“你想说什么?”
景文的表情认真起来:“我和宁栩的事你先别告诉其他人。”
景国全冷笑:“怎么,你去送他送了一个小时,就跟他讨论出这么个结果来?想想还是怂了,不打算出柜了是吧。”
景文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呢,我的‘其他人’是指他爸妈,我妈那里我准备自己去坦白,我先把这边搞定,他那里等他什么时候自己愿意出柜,再去说也不迟,我会陪他一起的。”
景国全:“……”
景文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刚才我没和他讨论这个,送了一小时是因为我们在外面逛了一会儿,最后还把他送回宿舍了。”
景国全的头更疼了,
揉着太阳穴道:“你别跟我说,这事儿我不想管了,跟你妈说去。”
他就不相信张丽莉能答应,她要是知道,不打死这小子才怪。
景文对他竖起大拇指:“你这才是家长应有的态度,该放手时就放手,真是家长们的榜样!我妈那里你放心,我皮糙肉厚,抗揍得很。”
景国全半个字都不想讲,指着门口烦躁道:“赶紧消失。”
景文应了声“好嘞”,迅速消失在他面前。
他的计划一是先给张丽莉打个电话,等到她从国外赶回来的时候,怎么着也得过了一`两天,到时候希望她气能消点。二是暂时不暴露宁栩,等到她彻底能接受之后,再告诉她事情始末,免得她去找宁栩麻烦。
景文的计划安排得很妥当,真正打电话时还是有点紧张。
那头接通道:“喂,小文,有事吗?”
张丽莉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她正戴着墨镜看艾珂被姐妹们扔进泳池,身边围了一群金发碧眼的肌肉帅哥,这趟旅游简直玩疯了。
景文严肃地说:“妈,我想跟你出个柜。”
……
宁栩回学校后的第二天,景文没回来。
第三天,也没回来,甚至没回他消息。
第四天,宁栩打算请假去找他的时候,他终于打过来了。
“你怎么还不回学校,爷爷的病情不好吗?”宁栩赶在上课的路上,边快步走路边和他通话。
景文蹲在厕所里,脸颊肿了一块,上面泛着红血丝,嘴唇也因为缺水有些干裂,整个人看上去有几分憔悴。
他哑着嗓子笑道:“没有,我只是偷个懒,顺便和朋友聚了两天。”
宁栩知道他要调整心情,于是说:“那你尽量早点回来,过段时间要期末了,别落下太多课,会被扣分的。”
“好。”景文嘿嘿一笑,心里的压力一扫而空。
他哼唧着撒娇道:“老婆我跟你说,我昨天去打篮球,遇上一个特别不讲理的家伙,没忍住跟他打了一架,等回去后你还能看见我脸肿着呢。”
宁栩的脚步停了下来,皱起眉头:“你跟人打架了?打赢了吗,怎么还受伤了,哪个不知死活的敢跟你动手……不行,我还是请假去看看你吧。”
景文赶紧摇头,也不在意他是否看得见:“千万别来,我妈正因为这事儿生我气,她脾气不好,你来了只能当炮灰。”
“这么严重,连阿姨都回来了?”宁栩脸色凝重,“你跟我说实话,受了很重的伤吗?还是你把人家打得住院了?”
景文狡黠地回答:“当然是第二个。”
宁栩这才松了口气:“你没吃亏就好,只要对方不占理,肯定能解决的。”
景文“嗯”了一声,又问他:“这两天我不在,你没熬夜画图吧?”
宁栩的专业经常布置很多作业,熬夜是常态,他一学起来又容易忘记时间,得靠人提醒才行。之前景文每次都要求他连麦睡觉,监督他不能熬太晚,到点必须熄灯上床。
“没有,我白天都画完了。”宁栩说。
景文点了点头:“那就好,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对了,我有点不放心我爷爷的身体,这学期可能要搬出寝室回家住,以后不能经常给你送宵夜了,不过我会给你点外卖的。”
宁栩一愣:“你不住校了?”
“是啊。”景文扯了扯嘴角。
“也行,能多陪陪爷爷总是好的,就是两头跑麻烦点。”宁栩理解道,“不用担心我,你好好在家待着。”
两人说了会儿话,景文就说要去和哥们儿打球,先挂了。
挂断之后,他麻溜儿起身,把那只老人手机包好藏进柜子里,打开厕所门面色如常地走
出去。
书房里空无一人,他安安静静地在桌子前面跪好,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楼下客厅,张丽莉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