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延己带着部下于深夜从已被控制住的西门离开。
长龙一般的军用车队朝着西面的七区前行,走的是非常规路线。
观察员始终围绕着周围一公里潜行,最前方的几位观察员不断往路边撒去驱污粉,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怪物们靠近。
一旦发现前方有敌情,他们也会第一时间汇报。
车里,桑觉穿着小几号的军装,坐在霍延己一侧。和周围人高马大的军官相比,他显得格格不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军装是神圣的,但周围军官并没有因为一个非军籍居民穿上而不满。这倒不是因为霍延己,而是这两日守城战下来,他们对桑觉已经十分熟悉了。
“长官那个小情人凶猛得一批”这种话几乎传遍了整个部队。
只要是一起上阵杀敌的人,是不是军籍也没那么重要。
路上众军官也不得休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商讨接下来的对策。桑觉没有兴趣,半听半把脑袋搁在霍延己肩上,昏昏欲睡。
霍延己通常不会在公众场合和他亲昵,有失体统,作为一名中将,不分场合跟伴侣黏腻也是对部下的不尊重。
不过小恶龙不懂这些,只觉得脑子晕晕乎乎,想睡觉。
周围的声音有条不紊,大家不争不抢,言语有序,其中一道低沉的声音格外惹眼,配合装甲车行驶的嗡嗡声,像隔着耳膜奏响了一曲古老的交响乐。
再远些,就是周围森林里的污染物们,释放着只有桑觉能听到的特殊声律。
桑觉可以通过听和闻发现怪物们,那怪物们是怎么发现他呢?
只是嗅觉,还是也能感知到他的声律?
自己也有声律吗?
用人类的语言表达,这种声律是磁场,还是什么奇怪的频率?
车子颠簸,桑觉昏昏沉沉地拱了拱枕着的肩膀,只觉周围声音一静,只有一秒,或许说半秒,常人根本觉察不到这微妙的停顿,但敏.感的恶龙可以。
低沉的声音又响起了:“我们这次的主要目的是飞行器,不用大费周章抓反叛者,遇到直接就地处决。”
“这会不会引起不好的反响?”
在安全区内,有一部分人虽然是安全区体系的支持者,但同时也觉得反叛者是无辜的,他们只是受到了恶人的蛊惑,不应该对他们太残忍。
因此过去像总督这样臭名昭著的通缉犯,都是抓回来坐牢,没有枪决。
“这么多年温和相待得到好结果了吗?”低沉的声音冷了一个调,“温柔留给内部,外患就该速战速决。”
飘飘忽忽的小恶龙想,老婆的声音也没有时时都冷,通常对待下属时就很寻常。
不过第一次见面己己好凶,冰冷地喊他“抬头”,还拿枪指着他脑袋。
说起来,那个困扰桑觉一周多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解答——关于初见蛋有没有撞坏的问题。
不仅没撞坏,还凶得很,恨不得像种花一样种在他身体里。
装甲车颠簸得厉害,时不时就会滚过石头或水洼这样的障碍物,桑觉眼睛闭着,可大脑却一直在运转。
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总是萦绕在脑海中,抛不出去。
几个月前,他也是这样坐在车上,和霍延己一起去支援七区。
那时霍延己还不是老婆,不仅怀疑他的身份,还在他的通讯器里装定位器,可恶得紧。
周围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小了,只剩下发电机嗡嗡的声音,还有人类若即若离的心跳。
咚,咚……
沉稳有力。
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逐渐浮现脑海,他好像变成了奇怪的东西,缠绕着霍延
己精壮的身体。
他慢慢爬上霍延己的胸肌,戳戳敏.感的位置,身体的分支圈住腰,还不忘朝下延伸。
……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原本很有节奏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呼吸也急促了一瞬,但下一秒就恢复了寻常。
这一变化惊醒了桑觉,他慢吞吞地睁开眼睛,疑惑抬头。
周围的军官都很寻常,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小憩,即便闭着眼睛,身体也是端正的。
倒是有一道目光投射在了他身上,随后移开。
——是之前山火就分开了的赛亚中校,现在是上校了,和卫蓝一样都升了一阶。卫蓝留在地下城片区,赛亚就没了留下的必要,也跟着霍延己一起前往七区。
手被攥住了。
不对……好像不是手,因为霍延己握得很紧,但桑觉并不觉得束缚。
他看看一脸平静的霍延己,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
衣袖下本该白皙的手掌消失不见,化为了一簇绿色的、微微蠕动的藤蔓。单条藤蔓比铁丝粗一点,缠在一起约莫成年高壮男人的手指粗,偶尔能见一两颗嫩芽。
它正穿进霍延己的衣袖,延伸到衬衫内部,撩着不该抚摸的地方。
幸好霍延己穿着军大衣,遮住了衣服里的异常,也挡住了桑觉变化的右手,目前还没人注意到这个情况。
霍延己只能握着一截藤蔓,不能出声让桑觉收回去,也不能拉回来,一车厢的军官都是警惕戒备之人,稍有动静就可能从小憩中醒来。
霍延己微微偏头,用眼神和桑觉交流,意思大概是收回去。
桑觉看懂了,他无辜地对视回去——控制不了呀。
之前变化成绿菌也是,最开始他根本控制不了的,过了很久才成自由变幻。
霍延己冷静地扫视了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下意识避开视线的赛亚脸上。
他皱了下眉,从赛亚的角度,应该看不到桑觉的异变。
过了约莫两小时,车队逐渐停下了,到了休息整顿的时间,也是前方地形或环境特殊,需要给观察员评测危险程度的时间。
众军官醒来,没怎么逗留就下了车,倒是没疑惑霍延己为什么不动。
直到赛亚最后一个跳下去,霍延己才低声道:“真收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