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一诺(1 / 2)

“是炊饼……”

“还是热的呢,好香!”

燕然军已退兵,此刻正在扎营造饭,暂且不用担心受到攻击,书盛亲自安排侍从将炊饼分发给每一位士兵。

有饥饿的士兵顾不上烫口,赶紧咬了一口,突然睁大眼睛惊喜叫到:“里面有肉沫!是肉馅儿的!”

“还是油炸的呢!有葱花儿,真香!”

士兵们一日只有固定的两餐,早上一顿中午一顿,中央禁军的伙食,相较其他地方军已是令人羡慕的好——

再好也不过是些素包子、粟米佐一些咸菜,能吃个半饱已是万幸,哪里知道肉味?

有肉有油的炊饼,还人人有份!

士兵们一下子轰动的传开了,险些引起骚乱。

幸好有黎昌和秋朗的红衣卫坐镇,再加上分发的大多是宫中太监,众士兵知道皇帝就在城头,哪里敢造次,只是一个个拉长了脖子,咽着口水翘首以盼。

普通人家,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口肉馅饺子,寒夜里一口热乎乎的肉炊饼,竟已是大部分底层士兵奢求不到的美味。

有人一小口一小口的小心咀嚼,甚至偷偷藏下一半,生怕明天再也吃不上。

看到这一幕,萧青冥等人和一众将领皆是久久无言。

张束止心里发酸:“当时幽云府若是有这样的炊饼,哪里会……”

察觉到喻行舟制止的余光,张束止惊觉失言,默默闭上了嘴。

萧青冥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面上一派平静,心中却是无比沉痛。

历史记录中短短几行轻描淡写的叙述,如今清晰地落在眼前,从前他只觉得皇位被夺而愤怒,现在更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悲悯和痛惜。

幽云府十万活生生的军民,再也回不来了,那些被牲畜一样拴上绳索的奴隶,又过着怎样悲苦的日子?

是否同样在寒风瑟瑟的夜晚,咒骂着这个抛弃他们的国家,咒骂着他这个昏君?

亦或者,在思念着永远也回不去的故土和家乡?

“诸位将士们,”萧青冥沉声开口,“今日我等守护的,不仅仅是国都,不仅仅是皇城,更是我等生长的土地,妻儿老小们翘首以盼的家园。”

“论守城,我们绝不会输给任何敌人,朕已传召勤王令,雍州援军已在驰援的路上。”

“只要守住七日,燕然军必然溃退,胜利终将属于我们大启!”

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尽数压回心底,萧青冥目光肃然,稍一抬手,内侍送来许多小碗,逐一给在场众人斟上茶水。

黎昌和张束止对视一眼,有些迟疑地端起来。

喻行舟同样端着碗,目光始终凝视着他。

萧青冥向众人举碗,疏朗的笑容带着一种能鼓舞人心的从容和自信:“战事就在眼下,不宜饮酒,今夜朕便以茶代酒,敬几位为国尽瘁的将军,和众位忠勇的军士们。”

“等来日得胜,朕必犒赏三军,再与大家畅饮美酒。”

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亮出碗底,一碗热茶,却仿佛是酣饮烈酒般豪迈。

热气在寒夜里白烟冉冉,众人热血也跟着上涌,痛快地饮下一大碗香茶,暖绒的温度自胸腔扩散至四肢百骸,四散的茶香沁人心脾,精神为之一振。

他们有城墙,有物资,有援军,有后盾,虽然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们,皇帝和朝廷都不可信,但至少此时此刻,茶是热的,肉饼是实在的。

皇帝就在这里,就在前线,与最普通的兵卒们共饮。

萧青冥余光不经意瞥见角落里的秋朗,不知何时竟也端着一只茶碗同饮。

目光撞了个正着,秋朗立刻转开了头,手里的碗也放下了,昏暗的光线里只留下半边冷硬的侧脸。

萧青冥不觉莞尔一笑。

“陛下万岁!启朝万胜!”

城头上骤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山呼声,潮水一样远远荡开,在守城士兵们的口耳间不断传播。

远远的,燕然军大营也被惊动,苏里青格尔朝城墙方向望过来,目光闪动,面色有些阴沉。

“你派去城中接应的探子传消息了吗?对面在搞什么鬼?”

副将阿木尔小心翼翼道:“尚未,不过听声音像是萧家天子在鼓舞士气……”

苏里青格尔冷笑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如今守城的主将是谁?”

阿木尔:“是雍州大将军黎昌,是启国天子的亲舅舅,启朝崇文弱武,此人靠着先皇后的外戚关系,是唯一一个手握兵权的武将,也是力主对我燕然用兵的强硬分子。”

“听说他向来为皇帝和文臣忌惮,这次费了老大力气,差点就能让启国天子处死他。”

“可惜啊,也不知怎么居然没成功,萧家小儿这个废物,人都给关在牢里了还不敢杀!”

苏里青格尔轻轻啧了一声:“我倒是对那个天子有些兴趣。”

副将阿木尔会意地笑了笑:“等我们攻入皇宫,殿下想对启国天子做什么都可以。”

苏里青格尔手里提着一杆长枪,随手挽了个枪花,冷哂:“想攻入人家国都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