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新系统奖励 偷偷喜欢一个人,有错吗……(2 / 2)

马车行驶在新修葺的官道上,穿过儒城郊外一片松林,喻行舟遣开侍卫,独自一人走下马车。

松林中央一片空地,有一座衣冠冢。

那是儒城百姓为纪念老丞相喻正儒,保护全城百姓而葬身敌人之手,于是为其收敛衣冠,自发筹措银钱,出人又出力,花了数个月的时间才修缮完毕。

自从喻行舟将父亲遗体送回家乡祖祠安葬后,他再也没有来过儒城。

时隔七年,他终于又回到了这里,他多年来耿耿于怀,一直逃避不忍回想的地方。

喻行舟亲手将坟墓四周的落叶和杂草清理一番,又细细拂去墓碑积蓄的尘埃,最后恭敬在墓前跪下,将纸钱一点点燃着。

“父亲,您在天有灵,若是看到孩儿变成如今这样的人,您是会感到欣慰,还是斥责孩儿不孝,未能达到您的期望?”

四周很安静,唯有呜咽的风声回应他。

纸钱燃烈的火光,映照着喻行舟黯淡的脸,他抬头,怔怔望着墓碑上墓志铭,思绪逐渐陷入回忆,那些埋藏在心底深处,尘封多年的往事和隐秘,浮上心头……

※※※

喻家本是书香门第显赫世家,喻家先祖追随开国皇帝,从割据的诸侯逐步吞并七州,终于一统天下,成就一代霸业,喻家先祖也成为启朝第一任丞相。

开国先祖皇帝亲手将御赐戒尺赠与喻丞相,御笔“与国同休”四字,至今还挂在喻家祖宗祠堂正厅牌匾上。

从那以后,喻家世代沐浴皇恩,世袭爵位,极尽荣耀,家族代代文臣辈出,而喻正儒正是其中最为杰出的一辈。

他自小研读儒家经义,五岁能文,六岁能诗,二十岁高中状元,成为翰林院修撰,四十余岁时批注经义自成一家,终成一代大儒,性情严肃而古板,顽固而强势。

喻行舟自幼时,便展露出比他更好的读书天赋,“神童”之名传遍京城,喻正儒极为高兴,对这个独苗寄于无限厚望。

期盼他把自己大儒的衣钵继承发扬,成为喻家第位丞相,光耀门楣,将先祖忠君体国、与国同休的意志继续传承下去。

到时,父子一门双相,即便是历朝历代的史书上,也是极少的荣光。

只可惜,事与愿违,人算不如天算。

喻行舟十岁入宫,与皇子萧青冥做了伴读,两人朝夕相处,形影不离。

在萧青冥身边,喻行舟渡过了枯燥乏味的十几年岁月中,最快乐和自由的年时光。

他十六岁那年,皇家狩猎,奈何小皇子贪玩,拉着他追着一只麋鹿,钻入了猎场之外的深山老林。

萧青冥从小就有个路痴的毛病,分不清东西南北,两人在树林到处乱窜,保护他们的侍卫也被远远甩开,不见了踪影。

喻行舟是记得方向的,可他总想着,难得和萧青冥两个人,在没人打扰的独处时光多呆上一阵,便纵着萧青冥四处乱跑玩耍。

这一呆,便是整整七日。

两人饿了就上树掏鸟蛋,掏松鼠洞,跟小松鼠抢松果,渴了就寻野果,觅山涧。

山上的野青梅又大又甜,兴致来时,萧青冥央着喻行舟把他自创的剑招教给他,两人便以树枝代剑,你一下我一下地比划。

玩得累了,就并肩坐在树梢枝头,看日出月落,天地辽阔,无所不谈。

他们一起立下宏愿,将来要共同中兴这个衰落的国家,建立一个人人能吃饱穿暖,更加富裕,自由和强盛的国家。

即便时隔多年,萧青冥当时顾盼神飞,意气风发的模样,依然历历在目。

那时的喻行舟,对现实的残酷一无所知,只觉山河动听,万物有趣。

那风餐露宿、无拘无束的七天,是独属于他和他快乐的秘密时光。

短暂的七日时间匆匆如流水,他们被急成一团的侍卫们找到时,两人几乎混成两个小野人,哪有堂堂皇子和丞相之子的样子。

长皇子失踪七日,皇帝大发雷霆,勒令萧青冥禁足,喻行舟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被父亲带回家,关进了祖宗祠堂的刑罚室。

“说吧,为什么不带着殿下回宫?”喻正儒脱去了官袍,只着一身素白儒衫,手里拿着御赐的戒尺,居高临下冷冷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

这个从小听话顺从,对自己无比恭敬的儿子,头一次行如此悖逆狂妄之事。

喻行舟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嘴唇动了动,默默道:“林子太深,孩儿也迷路了……”

“你撒谎!”

戒尺狠狠刮下来,抽在喻行舟的后背上,疼得一抽,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瞬间便有一道淡淡的血痕浸出来。

“殿下不辩方向,你又怎会辨不清?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喻行舟咬着牙不说话,紧跟着,接连数下尺鞭,他双手艰难地撑住地面,跪的太久,整个人僵硬如一块石头,背后火辣辣的疼痛已至麻木。

喻正儒见他还不肯说实话,便冷笑道:“为父已经上奏陛下,免去你伴读的资格,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能进宫,不会让你再见长皇子殿下。”

喻行舟猛地抬起头,顾不得背后血淋淋的伤痕,爬起身来,神情狼狈而仓惶:“父亲,孩儿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请不要……不要免去我的伴读……我、我还想……”

“混账!”喻正儒怒到了极点,“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你真以为为父看不出来吗?”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被殿下发现你大逆不道,对他有爱慕之心,他会如何厌恶你?!”

“若是被陛下知晓,又会如何看待你我父子,看待我们喻家,打的什么不忠不义的野心算盘?!”

“为了你那没有结果的私情,连累整个喻家为你蒙羞,这些你都想过吗?”

仅仅几句话,喻行舟如遭雷击,那一瞬间,整个人如同堕入九幽地狱,遍体生寒。

“父亲……”他瞳孔颤动,怔怔望着父亲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嗫嚅着嘴说不出话。

良久,他垂下头,涩然道:“孩儿只是……思慕他……发乎情止乎礼,并未做出任何逾礼之事,也未曾丢您的脸……”

“难道,偷偷喜欢一个人,也有错吗?”

“大错特错!”喻正儒气得嘴唇发颤:“自古男女相济,阴阳调和,传承香火才是正道。你们两个男子算什么?”

“更何况,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纲常伦理如天堑不可逾越!”

“你二人同为男子,无法繁育子嗣,为君臣,企图以下犯上,为朋友,却怀揣私情,如何不是错?处处都是错。”

喻正儒看着喻行舟死咬着嘴唇,一脸不服不甘心的眼神,长叹一声:“行舟啊行舟,一个人心可以很大,装得下天地山川,百姓社稷。”

“也可以很小很小,只装得下一个人,一片私情……”

“你心里,眼里,都只能看见那一个人,你有限的时间,精力,都之分给那个人,你的情绪为一人牵绊左右,只为一个没有结果的将来。”

“你以后要如何兼济天下,荡涤奸邪?如何负担起喻家的传承,和你应该承担的责任?”

喻行舟垂着头,固执的沉默不语。

喻正儒不再继续说教,只将染上血色的戒尺扔到一边,淡淡道:“今晚你跪在这里反省,从今天起,你就呆在书房温书,一心一意准备明年的科举,哪里都不要去了。”

喻行舟急忙抬头:“父亲!”

喻正儒没有再理会他,“砰”的一声,关上了刑罚室的门。

自那之后,他整整一年时间,都没能迈出喻府半步。

期间,萧青冥曾亲自来喻府找他,还送来他亲手为喻行舟写的诗。

喻正儒看了,只叫喻行舟给萧青冥回了一封信,便将诗卷一并退还给皇子殿下,委婉地要求对方不要再来打扰喻行舟备考。

萧青冥满心期待而来,最终满怀失望离开,从此一别,再也没能见到他。

一年后,喻行舟十七岁时终于高中状元,琼林宴上,他特地换了一身崭新的枣红官袍,早早等在宴会厅门口,伸长了脖子巴巴等待着萧青冥的到来。

不料,他看到的却是萧青冥身边有了新的伴读,二人说说笑笑,一并朝着宴厅走来。

“见也见了,也该死心了。”喻正儒在他身边循循教诲。

喻行舟仍是摇头:“不会的……殿下与我还有共同的约定。”

“那位殿下将来的前途可无限量,你不过区区一个伴读,你以为能在他心中留多久时间?不过无数向他效忠的臣子之一罢了!”

喻正儒冷哂:“你继续等在这里,万一那位殿下已经忘记了你,你能承受吗?”

这句话锥子一样扎在心里,喻行舟心中纵然百般笃定萧青冥不会忘了他,可这么长时间,音讯全无,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被那个人用陌生的眼神注视,他都受不了。

喻行舟最后深深看一眼远处的萧青冥,一咬牙,还是转身狼狈离开。

琼林宴后,喻正儒向先帝请旨,让喻行舟远赴宁州任官,从七品知县做起,任一方父母官,了解民情,体察民意。

先帝恩准,后又两年,启国和燕然的边境摩擦冲突不断,眼看着战事即将爆发,朝廷不断派遣使者同燕然谈判,边境态势胶着,一片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在喻行舟十九岁那年,他远在儒城的外祖父去世,喻正儒带着喻行舟,陪同妻子,一家口一道赴儒城奔丧。

就在这一年,喻行舟铸下一件难以挽回的大错,时至今日,每每想起,依然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