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白自己真的底裤都被湛兮扯了个稀烂后,骆神医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仓惶又痛苦地扭头,看向了低低咳嗽着、始终未出一言的云中雀。
似乎是察觉到了骆神医的眼神一样,云中雀抬眸看了过去,漆黑的眼眸依然带着涟漪水光。
狐狸军师温柔又亲昵:“姓骆的,你看我做什么呢?小国舅问你这香的名字好不好,你告诉他好不好,不就行了么?”
然而如此平静的问话,却换来了骆神医崩溃地大哭。
骆神医像是在云中雀的那双十数年而毫无变化,始终清正而明亮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个浑身脏污、卑劣丑陋的跳梁小丑。
“一鸣啊!”骆神医痛哭不止,“我只是想要让你南下,离开这北庭的漩涡罢了啊!”
骆神医越说越急:“我真的没想要你死的,这儿本就是那皇家派来的都护,与本地的世家之间的纠葛,你是琅琊云氏的子弟,这又与你有何干系呢?”
“只要你离开了这片地儿,南下到江南道修养,我原本预计你是不出三个月就能痊愈的!我只是给你下了一种微量的毒素,控制好用量,你便不会有事的……”
“我真的只是想要你走而已啊!”
骄傲的神医如今的面容上,再无湛兮初见他时那股自然而然的傲气,如今这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只有无尽的悔恨和彷徨无措。
“你于我说是有再造之恩也不为过,”骆神医痛苦至极,“若不是、若不是灵娘已经坏了我的孩子,又受制于那唐家主,我又岂会……一鸣啊!是我对不住你!我不是人!”
“我要如何与娘亲分说,她临终前明明还交代过我要好好报答你的,我、我……”
骆神医的忏悔还没说完,云中雀就懒得再听地挥了挥手。
云中雀那张俊美又带着病态的红晕的脸上,难掩腻歪之色:“好了,姓骆的,不必再浪费唾沫了,这些话你还是留着下去和你老娘说吧!”
一时之间,偌大的军师办公处所,只剩下骆神医的恨不得以头抢地的悲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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脏臭的糟老头子的哭戏也没什么好看的,湛兮反正是看得意兴阑珊。
至于那“寡妇帐中香”嘛,也没啥,那小寡妇虽说祖上阔绰,但是她本人审美很一般,这玩意儿就纯粹是香,刺鼻的香!
这不太符合湛兮这等人的爱好,击垮骆神医的心理防线后,湛兮就懒散地直接往香炉里浇了一杯茶水。
真是简单粗暴的非常规灭香方式啊。
骆神医还在抽抽噎噎的哭,云中雀本来已经打算叫人将他拖出去了。
但是云生月身形刚动,云中雀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制止了云生月,还再次抬眼看向了骆神医,说道:“姓骆的,或许你还有什么遗言要向你老妻交代的,也可现下就说出来……”
姓骆的不干人事,云中雀却没有迁怒对方的妻子。
然而云中雀的话还没说完,大门口就传来了一道女声。
“多谢军师大人美意,不过不必了。”
即使努力控制住了自己,那声音还是压抑不住地在发抖,甚至是带着哭腔的。
听到这声音,骆神医只觉得当头就是一记晴天霹雳。
然而隔着一道门,那中年女子依然冷静地,用痛苦的哭腔,完整而清晰地说出了她的决定——
“当年军师于我与大家(婆婆)皆有一饭救命之恩,后又承了军师大人为大家买药数月的大恩大德。”
“大家不幸早逝,军师大人知晓我夫妇二人囊中羞涩,更是令人送来了上好的棺木……军师是妾之再生父母!”
“自夫婿出岭南道为军师治病,妾常常煎熬汤药,未敢有一丝一毫懈怠。哪曾想到,妾之夫婿非人哉!竟谋害于妾与他皆有再造之恩的再生之父!”
“如此行径,与禽兽又有何异?!依据本朝律例,夫伤妻之长辈者,当判处‘义绝’!”
“义绝”,即是官府判处夫妻的婚姻关系破裂。类似夫婿伤害妻子父亲的行为,你不离都得离,强制离婚!
湛兮听到外面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坚决而用力地说:“还望军师大人成全!此后妾与此禽兽恩断义绝,再无半点干系!”
云中雀:“我知道了。”
门外的人退后了两步,湛兮看见她隔着一道门的光影,在向屋内行五体投地的大拜之礼。
三拜后,她利落地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最后的最后,骆神医也不过是天崩地裂一般地嘶喊着一个名字:“善娘啊!善娘——”
湛兮终于忍不住了挥手让一旁的卫兵赶紧上,还忍不住特意吩咐:“记得堵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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聒噪的骆神医被拖走后,室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云中雀虽然一直表现的十分冷静,但实际上,他多少还是被创到了的。
哪怕在之前就已经有所猜测,然而现实摆在眼前,人却会发现自己原来对样的残酷,还是会有不适感的。
毕竟,正如骆神医之老妻善娘所言,他当年对骆神医,可说是再造之恩也不为过啊。
活命之恩、救母之恩、救妻之恩、葬母之恩……
“都比不上一道‘寡妇帐中香’!”湛兮懒散地支颐着看云中雀。
云中雀头疼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刚想叫云生月,却发现云生月正在和陈好打听着自己的情况,和后续的治疗。
云生月:“陈小御医,我师父情况如何?”
陈好:“叫小陈。”
云生月从善如流:“小陈,我师父情况如何?”
陈好:“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