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的庙?”
涉及到了姐姐,湛兮神色顿时冷凝了下来,接连发问:“我为何从未曾听说过京都还有什么狐仙庙?你方才去找我姐姐和姐夫的时候,姐姐是如何说的?”
“说来话长,小国舅莫急,且叫我长话短说。”鱼知乐也严肃了眉眼,“那并非是什么狐仙庙,而是原先京郊往西六十里地外的月老祠,先帝壮年之时,那个月老祠据说颇为灵验,也曾风靡一时,引得无数贵女不惜车马劳顿,也要前往求签。”
湛兮的年纪还太小了,许多旧事,他是不曾听说过的。
而湛兮本人又不像太子那般,热衷于有空就填补信息,生生把自己打造成一个“移动的大雍百科全书”,故而如今听鱼知乐说这些,湛兮也是全然陌生,只能按捺着,耐心听下去。
那时候,京中适婚贵女,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曾去过那月老祠,其中就包括还待字闺中的曹穆之。
不过……曹穆之那时候已经通过谢太师的安排,与当时排行为七的皇子永明帝结缘了,两人是一块儿相约月老祠的。
湛兮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只怕那对有情的小儿女,是去许愿“一生相爱,永不相弃”什么的。
鱼知乐说的也是这样,末了他补充道:“就连我娘亲,其实也是去过那月老祠的,她还是最早去的一批人。那月老祠确实曾经香火鼎盛,只是到底好景不长……”
“先帝龙体欠安,天遂降下异兆,某夜惊雷,生生劈碎了那月老祠的屋顶,此是月老祠没落的初始。”
“因为先帝龙体欠安,所以天遂降下异兆,深夜晴空响雷”什么的,在湛兮听来,纯粹就是牵强附会,这句话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湛兮确定了那月老祠没落的时间点,或者便是在先帝身体开始不太好的时候。
“后又有疫病蔓延,当地的村民都被朝廷安置到了别处,月老祠那破碎的屋顶也无人修葺,久而久之,那块地儿便鲜有人烟了……”
鱼知乐继续道:“一直到圣人登基,听闻此地土沃却无人耕种,才再次将当地的村民迁移些许过去,近些年来,那片区域,才有了些人气。”
******
“姐夫登基之后,才再次移民回故里……”湛兮将此话在脑中过了一遭,他眼眸一转,问出了个关键点,“鱼少卿,只是村民的回归,给的人气么?”
倘若只是村民回归故里才让那月老祠出现不对劲的话,那村民就很可疑,但湛兮却不觉得事情有那么简单。
“不,”鱼知乐摇了摇头,解释道,“那个地方叫香河村,风景甚是优美,圣人感念当时曾与贵妃娘娘携手看过的青山绿水、云海涛涛……”
“故而下旨移民回归时,圣人也曾真心实意地称赞过一两句当地的风景秀丽非常。正因如此,当年便有许多世家争相在香河村盖下了不少的庄子。”
“近些年来,那些庄子时不时也有接待自己的主家出游什么的。”鱼知乐说到此处,忍不住有些头疼
地闭了闭眼。
湛兮:“……”那踏马的怀疑对象一下子就扩大了不知道多少!
“而且根据我的调查,似乎在圣人下旨移民回归之后,众人才发现月老祠里供奉的神像换了一个狐仙像,但是这究竟是谁人更换的,我却一无所知。”
“那些村民是如此说的?他们的话并不一定是可信的。另外,那些庄子……”湛兮顿了顿,心中冷笑了一声,什么庄子不庄子的,这些庄子的背后都是某些世家!
湛兮没有明说,但是鱼知乐自然也知道湛兮口中的“庄子”,究竟指代的是什么。
“大理寺的少卿大人,那么多村民,那么多庄子,你……可有怀疑对象?”
鱼知乐的神色更加冷凝肃穆了,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每个人都很可疑,每个人都似乎是无辜的。”
“那就是还没有头绪。”
“是的。”鱼知乐大方承认他如今的困顿,若非如此难以破局,他也不会赶来猎场。
******
夜色渐浓,湛兮的睡意都上来了。
湛兮觉得鱼知乐说事情还卡信息很烦,但是有句话鱼知乐说的对,这些事情颇为混乱,似乎是毫不相关的三两件事情一块儿挤拥而来,且每一件事,都不是那么容易用三言两语说清楚的。
最后,湛兮沉默了许久,道:“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鱼知乐无语了几许:“……好的。”
湛兮吩咐了下去,等待宵夜呈上来的期间,两人继续方才的话题。
“你这次来找我姐姐,是想知道什么?”湛兮问,“你方才说卓家姑娘的案子,似乎与令你赶赴猎场的常山大长公主的长孙媳魔怔一案无关,但你说此话的时候,却又迟疑了,这是为何?”
鱼知乐思忖了一会儿,说:“常山大长公主的孙媳夫人说是得了癔症,又说是中了邪,真相究竟如何,这些还待御医的望闻问切与最终定论。我能确定的是,这位夫人,去的正是十几年前的月老祠,如今莫名其妙成了狐仙庙的地方。”
“至于为何说到两案不相关时会迟疑,正是因为下官心中不确定。”鱼知乐说,“这些案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联系,但我多年的办案经验却在暗示我……它们或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我还没有有力的证据。”
“这种感觉,在来到猎场,得知那位常山大长公主府中的奇怪的‘表少爷’的案子之后,更是强烈了几倍不止。”
湛兮没有说话,鱼知乐也知道自己这番说辞太过主观臆断,他叹了一口气,也不再深入去说了。
“至于你问我为何特意来猎场求见贵妃娘娘,”鱼知乐开始回答湛兮的第一个问题,“那是因为,倘若我从那无数可疑人士中,毫无头绪地筛选的话,不啻于盲目地大海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