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初秋的天一片湛蓝,清风缕缕,拂动水榭中悬挂着的白色薄纱。

薄纱内侧,是两位穿着锦衣华裳的美人,慵懒恣意地坐在摆着瓜果茶水的长几后,身边婢女环绕,伺候得殷勤。

薄纱外侧,是两个赤./裸着胸膛的健壮侍卫,一次又一次地缠斗在一起。

汗珠沿着他们俊朗周正的脸庞滚动,滴落在肌肉结实的身躯上。

僵持之际,一人挣出手来,扣住对方窄瘦的腰。

腰腹收缩,敏感如草叶托露。

眼眸燃火,发出野兽般的喘息。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燥热起来。

华阳轻轻摇着团扇,扇影遮掩了她看似兴致寥寥实则痴迷欣赏的视线。

其实以前的她,厌恶武斗,男人的臭汗只会让她嫌弃、恶心。

此时此刻,她竟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是如此生机勃发,让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奔腾的骏马、厮杀的虎豹……以及,她的亡夫陈敬宗。

陈敬宗身形颀长而健硕,据说从六七岁起就开始练武了。

他的父亲满腹经纶乃两朝阁老,兄长们也分别考了状元、探花,陈敬宗却毅然跨入了武途。

他面冷却英俊逼人,当年华阳就是相中他的脸,才应了父皇与母后的赐婚。

谁曾想,真的朝夕相处做起夫妻,光凭一张脸远远不够,陈敬宗的言行举止,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挑衅她的忍耐底线。

他饭桌上喜欢小酌,需反复漱口才能去味,奈何陈敬宗是个粗人,喜欢敷衍而过,以致于夫妻同床共枕,她总能闻到陈敬宗那边的酒气。

陈敬宗以一身武艺为傲,练就了一身的腱子肉,比她见过的汗血宝马还要强健,无论谁初次见他,都要夸一声“英武”。

可武官都爱出汗,每次陈敬宗当差回来,也会带回一身的汗味儿。

他为人讲究也就罢了,熏不到华阳就成,偏陈敬宗不讲究,要么忘了洗头要么干脆连澡都不洗,大剌剌就往她的香榻上躺,华阳都嫌他的糙皮厚肉糟蹋了她一床的上等绫罗。

公爹、兄长们心平气和地与他讲道理,他冷眼冷语,闹得全家气氛僵硬,她也跟着难堪。

因为这些鸡毛蒜皮却日日都会发生的小事,华阳看陈敬宗越来越不顺眼。

陈敬宗心里也明白,他有他的骄傲,来寻她过夜的次数越来越少。

华阳求之不得,除了嫌弃他的不讲究,也是受不了陈敬宗蛮牛似的力气,每次他来过夜,华阳都要把嗓子叫破。

夫妻四年,她也嫌了他四年。

直到陈敬宗战死沙场。

直到那个总是一身汗气回家的健硕男人长眠地下,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死者为大,陈敬宗死后,华阳不愿再计较他的那些不讲究,脑海里渐渐只剩他的一些好。

譬如他背着她在暴雨里稳稳行走的身影。

譬如寒冷冬日他炽热如火的胸膛。

“怎么,盘盘看呆了?”

揶揄含笑的声音入耳,华阳从回忆里回神,这才发现两个侍卫已经结束了比试,正跪在外面等候赏赐。

华阳哪肯让不正经的姑母嘲笑,微微嘟嘴,意犹未尽道:“只是觉得他们功夫一般,无甚看头罢了,故而想了些别的。”

安乐大长公主朝婢女们使个眼色。

一个婢女去给两个侍卫赐了赏,叫他们退下。

外男离开后,安乐大长公主才取笑华阳道:“这可是我府里数一数二的侍卫,在你这竟只得了一般的评价,不过啊,盘盘曾经有那么一位骁勇善战的驸马,眼光高也正常。”

华阳还是那副闲散惫懒的样子,似乎早已不在乎外人提及她的亡夫。

安乐大长公主啧了啧:“哎呦,我们盘盘真看淡了?”

华阳:“都死了三年了,还记着他做什么。”

安乐大长公主:“男人死了妻子,有的三个月就再娶新人,你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既然对陈敬宗早无留念,难道也要学那贞洁烈女为自己赢个牌坊?”

华阳:“我自不需要牌坊,可我又为何非要再找一个驸马?万一新驸马也是个爱流汗不讲究的,我岂不是给自己添堵?”

安乐大长公主笑道:“这个我赞成,姑母只是看不得你在这大好年华夜夜孤枕难眠,你不如学学姑母,在府里养些面首,或是如玉君子或是英武男儿,睡前招来睡醒再打发掉,那多快活。”

华阳:……

她就知道,姑母这个不正经的人,绕来绕去就是也要勾她走上那条不正经的道。

华阳好面子,可不想传出自己养面首的浪荡名声。

她若有这癖好也就罢了,堂堂公主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管他人如何议论,问题是,华阳对养面首毫无兴趣。

只因她已经见过这世上最出众的三种男人。

一种是陈敬宗那样的将军,武艺冠绝天下,话本里的盖世英雄不过如此。

但盖世英雄也要吃饭、过日子,盖世英雄也会有叫人嫌弃讨厌的地方。

另一种是公爹、夫兄们那样的文人,君子端方风度翩翩。

但他们也没有看起来那般完美,她见过公爹被蛇吓得躲到婆婆身后,见过夫兄们在风雨中狼狈跌倒。

最后一种,是父皇那样的帝王,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尊贵又如何?父皇知贤善任看似明君,实则好色成性最后竟死在了女人床上。

天下男人所求,最高也就是登基称帝、封侯拜相,有的人只是做梦,有的人终其一生都为之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