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宗:“接谁?”
华阳:“随你。”
皇帝来了,陈敬宗本也该去接驾,他从镇远楼这边拾级而下,有时一步跨几个台阶,身形矫健。
元祐帝等人才到第一个烽火台稍作休息,陈敬宗已经赶到,先朝元祐帝行礼。
元祐帝笑道:“怎么下来了?”
陈敬宗:“长公主心善,担心有阁老爬不动,命臣前来搀扶。”
元祐帝笑着看向陈廷鉴,这时候如果陈敬宗说他是来接驾的,元祐帝反倒不喜。
陈廷鉴不悦地看着儿子,他上辈子真是欠了这小子的,一句中听的话都得不着。
谁曾想,陈敬宗站直后,竟然来到内阁年纪最大的吕阁老身边:“等会儿往上爬时,您老不用跟晚辈客气。”
吕阁老:……
陈廷鉴:……
何清贤突然大笑出声,元祐帝亦是无奈地摇摇头。
众人继续出发,陈敬宗还真就守在吕阁老身边,如搀扶华阳那般照顾着,直到瞧见元祐帝又要扶自家老头,陈敬宗才不是很情愿地走过去,道:“皇上千万别累着,还是臣来吧。”
元祐帝有心让他们父子俩缓和关系,松开了手。
陈廷鉴瞥眼身边早就长得比他还高的老四,抿抿唇,没有说什么。
以陈廷鉴的年龄,爬前面两个烽火台还算有余力,但后面几段一段比一段陡峭,不仅陈廷鉴,其他三位阁老也都由同行的武官扶持着,只有何清贤,腰杆笔直,尽管也喘着气,却始终跟随在元祐帝身边。
元祐帝赞道:“何阁老身体硬朗,不输年轻人啊。”
何清贤笑:“皇上身边都是陈阁老那样的老书生,所以觉得稀奇,其实那些常年耕种的农家老汉与老太,爬这样的山岭只会比臣还快,只是他们的力气都用在照料庄稼上,少有闲情登高望远。”
老书生陈廷鉴:……
陈敬宗看看刚开始还跟他客气客气这会儿已经将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这边的老头子,附和道:“确实,臣祖母五十多岁时的身板都比首辅大人硬朗。”
陈廷鉴又气又疼,思及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的母亲,眼眶都红了,只是因为他走得靠前,只有元祐帝等少数几人看见了。
元祐帝朝陈敬宗使了个眼色,偶尔气气也就罢了,真气出好歹怎么办?
陈敬宗不再说话。
刚进镇远楼,陈廷鉴立即甩开儿子的手,站元祐帝身边去了。
几位阁老都累红了脸庞,华阳见弟弟精神还好,脸上就露出惊讶与赞许来。
元祐帝笑道:“姐姐早上可赶上了日出?”
华阳:“嗯,壮观绚丽,皇上与诸位阁老改日也可以试试。”
何清贤揶揄地看向陈廷鉴:“陈阁老若有雅兴,我必定奉陪。”
陈廷鉴只当没听见。
元祐帝将秦元塘叫到身边,继续询问长城修建事宜,秦元塘对答如流,并给众人介绍了什么叫障墙、支墙、挡马墙等等。
到了约定的演习时分,众人不再说话,秦元塘请元祐帝亲手点燃狼烟,作为号令。
北风卷着狼烟滚滚升起,城外佯装外族的“敌军”骑着战马冲入下方的城口,声势浩荡。
城内瞬间鼓号齐鸣,“守军”分成几队,一队如履平地般迅速登上城墙防守,一队冲向城门迎敌,一队埋伏策应,更有军队固守阵地。
敌军骑兵横冲直撞,却很快遭遇了守军的战车营,排成一排的战车宛如一道移动的城墙,车营所过之处,骑兵落荒而逃,守军的步兵则在车营的掩护下火速追击。
虽然是演习,蓟镇的边军们却仿佛真的置身战场之上,敌军拼尽全力,守军亦英勇杀敌。
元祐帝看得心潮澎湃,双手紧紧地撑着面前的城墙。
身后忽然传来戚瑾恭维秦元塘的声音:“早就听闻秦家军军纪严明、勇猛善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纵使下方两军交战正酣,戚瑾的声音还是传开了一段距离,至少站在元祐帝左侧的华阳也听见了。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看着下方,余光瞥见弟弟目不斜视,唇角却微微抿起。
身后,秦元塘马上回应道:“什么秦家李家,末将只是替皇上效力,这十万将士也都朝廷的将士。”
戚瑾察觉失言,告了声罪。
只是“秦家军”一出,多少还是让周围的气氛变得凝固了。
华阳突然指着一个方向,问:“那个穿银甲的年轻将军是谁?”
元祐帝顺着姐姐的视线望去,只见那银甲将军骑着战马冲出城门,正在逃窜的“敌军”中挥枪厮杀,四五个敌兵齐齐将他包围,却也被他一枪扫落了手中武器,甚是英武。
光是枪法了得也就罢了,偏偏那人还长得仪表堂堂,难怪会吸引姐姐的视线。
元祐帝:“那是秦大将军的长子,秦纪。”
华阳意外道:“原来是他。”
元祐帝:“姐姐听说过他的威名?”
华阳:“咱们刚到那日,驸马不是被他打伤了?后背好长一条血瘀,当时我还有点生气,今日亲眼目睹秦大公子的威武,便觉得驸马输得也不冤。”
元祐帝替姐夫澄清:“驸马没输,两人打了平手。”
华阳:“可他伤成那样,分明是技不如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紧紧追随秦纪的身影。
元祐帝:……
他同情地看向驸马。
陈敬宗脸色铁青,眼里的狠劲儿却全都冲着下面的秦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