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填报的是秦州密林农场, 但是等到下放的时候就被改成了成县劳改农场,这儿知青并不多,而且来的基本都是黑.五类知青,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来的这儿。”东方雪樱看了一眼希哈努克, 不经意的翻了个白眼说。
苏樱桃说的很坦然,望着希哈努克,问翻译:“是你们在首都方面打的招呼吗?”
她今天来, 主要就是想追查一下这件事情的,当然务必要追个水落石出。
“不不, 我敢以人格担保, 国际友人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翻译不问希哈努克先生, 直接就说。
苏樱桃于是看东方雪樱:“那你觉得会是谁把你的名字给调过来的?”
小人是这样, 她契而不舍的抹黑你, 给你使绊子, 但是表面上,你跟她的关系可能仅仅只是认识而已。
东方雪樱也不过跟褚岩认识,家里穷,看他人还不错,一起吃过一顿饭。
她哪知道仅仅因为认识褚岩就得罪了苏曼和包菊。
天高皇帝远, 苏曼和包菊在首都捣的鬼,这地儿怎么查?
既然东方雪樱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苏樱桃索『性』就对胡场长说:“这位东方同志又不是劳改犯, 成份也不错, 胡场长,咱们能不能协商一下,我把这位女同志调到我们密林农场去?”
“这也是我的请求。”希哈努克连忙说。
胡场长大概知道希哈努克是谁了,他跟苏樱桃的关系也挺好的, 于是他说:“调就调吧,你填个手续就行了,这事情简单。”
确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填手续的时候,苏樱桃还是跟希哈努克说:“我相信我们国家大部分的女孩子,都是像东方这样的,希哈努克先生,人都有追求和选择爱情的权力,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东方从一个漂亮的,活泼的芭蕾舞演员,变成今天的样子,并且生活在沙漠里,是因为您,好吗?”
翻译的头发都在抽筋:“小苏同志,你确定这句也要翻译?”
“当然,你不翻译他怎么知道,现在就翻。”苏樱桃说。
翻译又抽了一下唇,显然并不想把这句话翻译给希哈努克听。
邓昆仑清了清嗓音,把这话用英文翻译给了希哈努克,然后用中文对翻译说:“翻译同志,在任何人面前,不要丢了国家的尊严和民族的尊严,好吗”
翻译再抽了抽唇,但依然没说话。
今天就可以离开成县劳改农场,去苏樱桃的农场啦?
东方雪樱看着胡厂长在调令上签了字,不敢表现的太高兴,但也立刻就去收拾自己的行李:真是没想到,她居然可以离开这个农场。
再说苏樱桃,她其实能猜得到,苏曼和包菊,应该才是在东方雪樱身上捣鬼的人,但是,就一个东方雪樱,包菊不应该那么忌惮的。
包菊可是宣传部的领导,在首都能呼风唤雨,在知青办打个招呼,让人调个小姑娘,多简单一个事情,按理来说,不应该让她那么『操』心的。
“中午在咱们这儿吃个饭吧,我让食堂给你们打饭。”胡场长笑着说:“咱们的麦子长的不如你们,我们天天瓜代菜,苞米面,就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得下去。”
“我们是晚上七点的专列,就不在你们这儿吃饭了。”刘伟扛起摄像机说。
这种条件艰苦的农场,他们几个留着吃碗饭,就得有好几个人今天要挨一天饿,没必要吃人家的饭嘛。
“要不咱们再走一走?”苏樱桃说。
刘伟摇头说:“算了吧,不走了,基本情况我都看过了,咱们还是回去吧,抽点时间,我正好把片子剪一下。”
包菊几番提劳改农场,到底是为什么?
这不
,大家都准备要走了,就连邓昆仑都在催苏樱桃赶紧走。
但苏樱桃总觉得哪儿不对劲,而就在这时,汤姆非常高兴的,从外面回来了,一进门就竖起了大拇指:“婶婶,我给自己认了个爷爷喔。”
“真棒,小伙子,咱们走吧。”刘伟拍拍汤姆说。
“他叫罗衡,他说他真的带兵打过仗,日本人打过,国民党也打过,还去过朝鲜呢。”汤姆又说。
苏樱桃和邓昆仑同时停了下来:“叫什么名字?”
“罗衡呀。”汤姆说。
苏樱桃终于发现问题了,一把拽起汤姆的手:“走,带婶婶去看看。”
罗衡,生于1910年,12岁参加抗日,确实打了一辈子的仗,而且,那是汤姆真正的爷爷,这也太巧了吧,别不会汤姆碰上的,真是他爷爷吧。
“博士,你也来啊,愣着干嘛?”苏樱桃说。
她来之前,只觉得这个地方,应该有什么蹊跷的,但是完全没料到,罗衡会在这儿,之所以带着博士,只是因为她觉得,陪同贵宾出来,还是带着丈夫会比较好一点。
但要是罗衡真在这儿,邓昆仑是认识对方的。
汤姆兴致勃勃,带着叔叔婶婶,要去找他新认的爷爷,到了麦田里,却发现人不见了,所有人都走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同志,这儿有一个叫罗衡的人吗”苏樱桃看到一个民兵,于是问。
“罗衡?没听说过,你们去各个生产队问吧,咱们这儿有七个生产队,现在是中午,犯人们都去打饭了。”民兵敬了个礼说。
“我知道他在哪儿,七大队的食堂,那个爷爷的牌子上写着呢,七大队。”汤姆又竖了竖大拇指,还说:“他还问我过的好不好,我们的农场情况怎么样,我跟他聊了很久,他的什么事情我现在都知道啦。”
劳改农场的午饭一般是一碗清粥,加一个红薯。
罗衡现在确实是在给自己打饭,排队的时候,他饿的前心贴后背,特别难受,但是即将得到的那碗粥,并吃不饱他,所以他并不期待。
他属于新来的,而且属于档案里红笔描过的极度危险型待改造分子,粥向来是最清的,有一回他清晰的数到过,一碗粥里只有12颗米。
“老罗,你怎么在哭啊?”身边有个人问。
罗衡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什么,眼睛进了点沙子。”
没人知道他的心中充盈着什么样的喜悦,也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慨叹命运是怎样的捉弄过他,他甚至无法用语言去描摹自己的人生。
他是一个被女儿揭发的,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同时,他又是一个无比清醒,无比理智的,能够看待时代洪流在如何向前奔腾的人。
他今天见到了自己的孙子,那个从小就长在国外,祖母拥有犹太血统的小男孩,他的个头有点矮,但是长的非常健康。
对于他这种年近六旬的人来说,往事一概付诸流,成败不论,在见到孙子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非常圆满了。
虽然不知道孙子到底是怎么来这儿的,但是他现在不想打扰孩子,更不想跟他相认。
他只希望孩子能安安全全,健健康康,就像今天的样子继续成长,那是这个国家在打破一切封建,陈旧的,束缚了这个民族两千年之后,能真正立起来的新一代。
曾经,每一天,他都渴求食堂的大厨能给他多几粒米,让他能活下去,不至于饿死在这儿,让他能见一面自己的后代。
但今天他甚至不觉得饿,觉得就算饿死也没关系,到少他的下一辈他见到了,他在拙壮的成长。
这不就足够了?
而这时,邓昆仑和苏樱桃也终于赶到食堂这儿了。
“罗老?
”邓昆仑喊了一声:“是您吗?”
罗衡只看到汤姆的时候,因为孩子穿的很干净,也很健康,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但怕g委会和民兵们发现孩子是他的亲人,要无端受牵连,所以聊了一会儿就让汤姆走了,怎么邓昆仑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