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瑞有了好几把小枪,博士又给他用毡做了个飞镖盘,原来是苞米满天飞,现在是钉子,嗖的就是一枚,也不怕橡皮筋儿弹坏了自己的手。
两只本来就粗的小手手,现在磨的,像个干活的农民的手一样。
“biu!”小家伙就是一下。
苏樱桃哪知道该怎么办,反正,舍利子她在梦里,从褚岩那儿抢了过来,现在,也绝不可能送给越南人。
希哈努克捐的款,过了这么多年,才算真正能用在石窟里了。
据说,所有大菩萨雕像上的眼珠子要重新装回去,舍利子也要填回菩萨的雕像内部,他要敢把舍利子送出去,跟褚岩一样,他就等着遭报应吧。
那不,苏樱桃从厨房出来,看儿子用枪『射』着钉子,嗖的伸了一下手,杰瑞立刻皱起眉头了:“妈妈,不要开玩笑
,你会受伤的。”
“我就想看看,这个小坏蛋会不会把钉子扎到他妈妈手上。”苏樱桃开玩笑说。
杰瑞眉头皱起来了:“这是很严肃的事情,我练『射』击的时候你不能从我眼前经过,五米范围内都不行。”
一本正经,小家伙枪法怎么样不说,至少懂得注意安全,不止是自己,还有别人。
回头,看博士在沙发上愁眉苦脸的坐着,苏樱桃终究是忍不住,还是说:“你就别管了,这件事情我来想办法吧。”
不送舍利子,又该怎么安慰那个远在越南的老母亲。
越南从40年经受战火,到现在,整整36年,那个老母亲人生的一大半时光,都是在漫天的战火和硝烟中度过的。当然,阮红星是个恶人,但不可否认,他母亲的教育是成功的,
直至死的那一刻,他想的,依旧是回到故乡,回报自己的母亲。
博士是真想不到该怎么办,才能安慰到那位母亲,毕竟就他连自己的母亲,他都没有安慰过。
不过这天,博士刚下班,下了楼,就在半路碰上郑凯了。
披件衣服,叼支烟,粗声粗气,郑凯半路迎上博士,瞪了他一眼,径自就说:“邓博士,苏厂长让我来问你一趟,那个越南人的骨灰呢,她要用。”
要用骨灰?
阮红星的骨灰就在博士的办公室楼上,他一直在考虑,要怎么送出去呢。
“拿来,给我。”郑凯点着了烟,深吸一口,吐了个烟圈儿说。
郑凯的雕塑车间虽然没有刺绣车间发展的那么大,而且并不走量,但是价格高,利润高,而且他是子承父业,干这一行是真有天赋,摆弄泥土,摆弄的比谁都好。
进了车间,苏樱桃居然也在,正在笑着跟一个工人聊天,指着一尊整件的菩萨雕塑说:“这儿先不要封口,我把东西填进去再说。”
那是一尊美伦美焕的菩萨塑像,几乎是按照一比一,复圆了敦煌洞窟里的菩萨,菩萨慈眉善目,端庄相好,博士看了,都要忍不住称赞,这是东方美学的巅峰。
不过它出自谁的手呢,并不是什么大师级的人物,而是郑凯。
叼着一支烟,郑凯吐了一口烟圈儿出来,由衷的感叹说:“咱们苏厂长啊,就是太善良,太善良了一点。”
看博士提着阮红星的骨灰盒来了,苏樱桃接过骨灰盒,说:“以我自己来度,我这辈子,只要活着,就永远不想听到我几个孩子去世的消息,这骨灰,咱们把它装进这个菩萨造像里,送回越南之后,给官方看看他的骨灰,真实的情况就别告诉他母亲了,他母亲要问起,就让那边的『政府』告诉他,他在这儿学雕菩萨,不就行了?”
给那位将死的老人一尊菩萨,再给她一个美丽的谎言,就说阮红星留在秦州,是在给菩萨造像,阮母听了,必定会很欣慰吧。
难怪郑凯叼着烟,要感叹一句,苏樱桃太善良了一点。
她这个方法倒是不错,既能让那边的官方知道阮红星已经死了,也能把骨灰送回他母亲的身边,更重要的是,他母亲也能瞑目。
不得不说,很多博士觉得格外为难的事情,小苏永远会给他惊喜,总是处理的,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才好。
阮红星的执恋是舍利子,但阮母的并不是。
比起舍利子,她更希望自己的儿子生活在安稳,稳定的环境中,有一份好工作,哪怕此生不见,只要他幸福就好。
而一尊精美的菩萨,于那老太太来说,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俩口子一起回家,明天,他们就要正式带着孩子们去大佛石窟,归还舍利子了。
苏樱桃今天没开车,走到博士的自行车前,等他上了自行车,顺顺当当一跳,就跳到自行车的后座上了。
“那些越南盾,也不能一下子给老太太,到时候让褚岩亲自去一趟吧,给老太太换成衣服,再给她做口棺材,要是老太太身体好,就把剩下的钱给她存起来,要是身体不好,找个人托付了,好歹也算有个善终。”絮絮叨叨,苏樱桃坐在车后坐上,又说。
博士点头,答应了一声:“好。”
“前几天,我听东方说自己怀孕了,她还说,闻放鹤说,他会一直看着我们,看我们轻工厂的发展,历史将证明,改革是错误的行为。”苏樱桃又笑着说:“他还说,尤其是汤姆那种孩子将来当了干部,于这个国家,将是莫大的悲哀。”
“那就让汤姆做给他看,这没什么难的。”博士在前面骑着自行车,笑着说。
“在我梦里,他亲手搞垮了秦钢,也不知道看着那么多工人
下岗,三四十岁的年龄跑出去当小摊小贩,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苏樱桃又说。
梦,又是那个梦。
在苏樱桃那个奇怪的梦里,褚岩不知所踪,闻放鹤搞垮了一个厂。
而博士,分明距离她呆的地方,骑着自行车只有30分钟的路程,但是二十年时间,从来没有去看过她,一切听起来都是那么的荒唐。
博士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知道,在苏樱桃那个梦里,他到底怎么过了一生了。
但是就在第二天,他居然还真就知道了,在苏樱桃的梦里,自己为什么二十年时间都没去见过她一面了。
而且还发现,自己在她那个梦里的那一生,其实很早很早以前就曾见过她了。
还是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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