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聊的虽然是褚岩的人‘爱人’,但邓昆仑敏锐的猜测,他俩说的应该是苏樱桃,因为她一直念叨,说自己被冤枉,坐了二十年的牢。
看样子,‘邓昆仑’认为苏樱桃很可能是被冤枉的,但是褚岩认为她不是。
俩人现在聊的,就是这个。
看起来,似乎是邓昆仑在说服褚岩,让他去一趟越南,寻找阮红星,寻找证据
。
为此,邓昆仑甚至掏出了他很多年不用的护照。
不过,褚岩说苏樱桃曾经是一名小h兵,应该是基于这个,褚岩才怀疑她的。
‘邓昆仑’会怎么说服对方?
“我很久以前就见过她,比你来秦州的时候早得多,褚岩,我绝对不相信你爱人是那种人,你对她的误解,是一种侮辱。”那个‘邓昆仑’居然说。
褚岩看起来很烦躁,同时大概不太相信:“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早见过她,你在哪儿见得她?”
“头一次,大概是在69年,那一年,我还在秦工工作,她被公安带到密林农场过,据说是发现她的丈夫是汉『奸』。”邓昆仑顿了会儿,声音突然变的温柔了起来,无比温柔的,他说:“那天,是我下放,出发的日子。”
褚岩两只眼睛夹眯起来了,但是没说话。
而邓昆仑,依旧自顾自的说着:“她一直说自己的丈夫是个好人,虽然脾气不怎么样,而且有点大男子主义,但绝对不可能通日,也不可能卖国。”
那是第一次见面,上辈子的邓昆仑也只看见苏樱桃跟别人吵架,据理力争的样子。
他要去下放,跟她擦肩而过,当时她还穿着红『色』的衣裳,那应该是她的嫁衣。
当时的她,是最标准的东方美人该有的样子。
在那一刻,邓昆仑很羡慕她的丈夫,至少有一个妻子,在他落难时,为他据理力争。不过,也只是擦肩而过而过而已,因为他当时也自身难保。
然后,她为郑凯多方奔走,并且在奔走的时候,郑凯死于批d中了。
而她顺利的结识了鲁一平。
由鲁一平的母亲做媒,瞒着儿子有肺结核的事情,她于是跟鲁一平结婚了。
褚岩来回走了几步,点了支烟,静静的看着邓昆仑。
邓昆仑于是又说:“我跟鲁一平下放的时候,是在一个地方,所以我们认识,他的追悼会我也去过,当时我也见过你爱人。”
博士想了想,发现还真对得上,鲁一平他是认识的,对方要是去世了,他肯定会去参加对方的追悼会
。
原来他在苏樱桃的梦里,居然有两次跟她见过面
鲁一平是个『性』格温和,宽厚,善良的男人,自打跟邓东明结婚之后,每每邓东明提起丈夫,总是在笑的,就证明,在婚姻生活中,他是一个好丈夫。
邓昆仑去参加鲁一平的追悼会,那他肯定见过苏樱桃。
但是她不一定见过他,因为葬礼那天来的人很多,她不可能记得住每一个人。
那应该就是两次,他在梦里,总共见过苏樱桃两次。
但就在这时,那个‘邓昆仑‘居然又说:“当时鲁一平去世,曾经有人给我介绍过她,不过后来,她因为工作原因,被调到红岩省城去了,而我……”
“就你这腿,你这手,你不会还想,找一个跟我爱人一样优秀的女同志吧。”褚岩突然咧嘴笑了一下,但想到妻子还在候审阶段,就又笑不出来了。
而且,他确实怀疑妻子是不是真的贩毒了。
毕竟她当时已经下海了,在做生意。
做生意的人,就难保不会跟毒贩子有牵扯。
“虽然只见过两面,但我觉得,她是个有原则的女『性』,绝不可能贩毒。”那个‘邓昆仑’说着,拄着棍子,艰难的转过了身,一步一步,朝着博士走了过来。
转身,他似乎是在望着博士,但话却是对褚岩说的:“尤其是跟阮红星勾结,更加不可能,虽然我跟她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我相信她的为人。”
博士站在原地,没有躲闲,是想看看,对方是不是能不能望得见自己。
可是他只看到
对方目光中的坚决,以及自信。
即使比如今老了十岁,即使他的身体并不灵便,但他神彩熠熠,精神馊烁。
褚岩还在后面,听到‘邓昆仑’这么说,大喘了一口气,似乎也放下了胸头一块石头。
而那个‘邓昆仑’,显然并不愿意跟褚岩多说。
他虽然走的艰难,但是一步又一步,就那样,从博士的身体上一穿而过,转身走了。
而褚岩呢,拿着邓昆仑那本绿皮护照,在原地站了好久,突然喊了一声:“那你记得替我照顾她呀。”
顿了顿,又追着喊了一声:“你可别去见她,她最讨厌瞎子,瘸子,身体有残疾的那一类人了。”
这绝对是诛心之言。
因为‘邓昆仑’突然停在原地,停了很久,才又拄起拐,一步一步,艰难的出了门了。
褚岩也追着‘邓昆仑’也出门了。
见‘邓昆仑’依旧不要他搀扶,又软了语气说:“我没有想打击你的意思,你这个身体实在有点太差。”
‘邓昆仑’是被自己的学生们送来的,他们扶过他,小心翼翼的扶他上车,褚岩还想接着说,吴晓歌把他拦在了外面,开上车,转身走了。
留下褚岩一个人,他摘了帽子,回头看了看那些静默的,空洞的,眼中无珠的佛像,戴上帽子,转身也走了。
在这个错『乱』的时空中,博士不知道苏樱桃在哪儿。
但他突然意识到,在那个时空,此刻应该是86年左右,于今恰好又是一个十年。
而现在,那个时空中的苏樱桃应该正在被羁押,被候审的阶段。
没有亲眼看到褚岩猩红的眼睛,『毛』『乱』的头发,以及丧家犬一样的样子时,博士没有那种感觉。
但现在,他急切的想知道此时的苏樱桃到底在哪儿,她过的好吗。
被羁押着,而且还是被最亲人的背叛,她得多痛苦。
不过,就在这时,他居然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瞬间,就拥有另外那个‘邓昆仑’的记忆了。
似乎是从另外那个‘邓昆仑’从他身体里一穿而过的瞬间,他就拥有了另一个自己所有的回忆。
他看见年青的,只有十九岁的苏樱桃为了郑凯,跟小h兵,民兵队,以及公安们据理力争。
看见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在跟一群人吵,争,闹,吵着吵着哭了起来,她的眼泪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他在民兵的押送下,只能跟她擦肩而过。
也看到二十九岁的她,在鲁一平去世之后,穿着藏青『色』的外套,戴着白『色』的山茶花,站在殡仪馆的入口处,鼻子哭的红红的,静静的站着。
只是一眼,邓昆仑就认出她来了,那是那个在十年前,自己要下放的途中,碰见过的女同志。
经过了十年,他有严重的风湿病,骨结都变形了,甚至影响到走路,疼起来经常一夜一夜睡不着,可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很神奇的,他不觉得疼,混身都觉得格外轻盈。
他甚至上前,说了一句:“请节哀。”
不过她并没有抬头,只是把头扭到一旁,点了点头,继续默默流泪。
邓昆仑甚至发现,自己在鲁一平去世之后,还曾经把『毛』纪兰叫到小白楼,委婉的跟她提过,让她去问问鲁一平的遗孀会不会再嫁的事情。
居然在那时候,他就已经想娶她,跟她结婚了?
但当时正好是现在,也就是1976年,正是那一年,汤姆要去首都,紧接着,珍妮也被人带跑了。
而他和小邓村的关系很差,并且,『毛』纪兰但凡来,要不是想要让他给农村的几个兄弟介绍工作,就是用各种理由,说自己有多缺钱,问他要钱。
那个穿着青『色』衣服,戴着白花的女人,苏樱桃。
邓昆仑好容易抽到时间,打听到她在信用社工作,于是,跑到信用社去,他甚至想好了,自己亲自开口都可以,他想问问她还有没有想结婚的意愿。
不过很不凑巧,就在他打听到她在哪个信用社工作,赶到的时候,正好她因为工作出『色』,被调到红岩去了。
正当他想追到红岩的时候,他的类风湿恶化的更加厉害了。
甚至到了不借助拐杖,就无法自然行动的程度。
不过邓昆仑自认是一个非常执着的人,他总还是不死心,于是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可以甩开拐杖之后,他还是去了红岩。
但事情就是那么巧,十多年中,每一次,都是在她婚姻决策的关头,他才会遇见她。
而这回,当他找到信用社时,她又要结婚了。
但这回她嫁的还不错,嫁给了褚岩,褚岩在公安厅工作,又是一门看上去不错的好亲事。
邓昆仑赶到她的婚礼现场,然后,眼睁睁看她嫁给褚岩。
褚岩在跟她结婚之后,其实并没有收敛过自己。
就比如,他甚至专门跑到博士这儿偷过护照,而且偷了护照之后,还拿出了国,并且
在国外犯了事,害m国紧急冻结了博士在美联储的账户。
幸好当时已经改革开放,幸好当时博士在上层还有些影响力,经过多方周旋,他才能把自己的钱取出来。
但为了苏樱桃,为了那个只见过三次面,甚至没有说过一句的女人,他选择了沉默,把事情压了下来。
只是收回了褚岩偷走的护照,并且,拿护照在他头上狠狠搧了几下而已。
没人能经得起三次婚姻的变故,他希望这一回她能平平安安,顺遂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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