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那道士本事不小,没法彻底解决,但也出了个法子避免无辜死于恶灵之手。
顾拙鸠祖辈干丧葬活儿,自然通晓些许鬼神门道,他爸年轻那会儿就跟在民间道士身边打下手,目睹处理隧道恶灵的全过程,将其踪源、特点和活命方法都记录下来,传到顾拙鸠手里,就被他制成一份电子档案随身携带。
思及此,顾拙鸠明显感觉到升高的温度在下降,刺骨的寒冷几乎将四肢都钉死在车顶上,锤子击打凿子的声响尤其清脆。
显然隧道恶灵晃进车厢里,正搜寻下手的目标。
众人谨记顾拙鸠的叮嘱,连呼吸都尽量放到最轻。
短短几分钟犹如漫长煎熬的一生,熬过去就好了,顾拙鸠如是想着,忽地听到异响,不由僵住。
哪来的异响?
窸窸窣窣,像树叶摩擦,如此细微的动静在落针可闻的空间里不亚于爆竹声声。
顾拙鸠看不到的背后,裹尸袋里的女尸僵硬地掰动手指,抬起僵死的胳膊,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指尖勾住拉链上端,缓缓下拉……
不祥的预感在心中扩散,顾拙鸠转头看去,和一张铁青色的、毫无人气的女尸面孔正正对上,一人一尸面面相觑,不过一指的距离。
淦!
顾拙鸠想也不想就是一记五雷镇魂符打上去,虽镇住女尸,但这番动静也成功吸引隧道恶灵。借着微弱的隧道灯光,顾拙鸠余光瞥见黑影就站在他身后一米远的地方,不过眨眼的功夫就牢牢贴在他身后,凿子尖端抵住女尸的脖子就要锤下去。
“我的顾客!”
顾拙鸠当即翻身滚下车顶,抓住地铁外观的凸起物作为缓冲,重复几个步骤后跳进隧道而不至于被甩出重伤。
一落地就头也不回地奔向隧道灯,但无论他跑多久,始终距离隧道灯五米远,而且隧道恶灵不缓不慢地跟在身后一米远的地方,顾拙鸠就明白他被困住了。
顾拙鸠停下脚步,垂头不语,似乎放弃挣扎。
黑影逐步靠近,背后的女尸在浓郁的鬼气影响下,开始试图挣脱五雷镇魂符的束缚,此时黑影出现在顾拙鸠的右侧方,猩红的凿子略过女尸准备钉向他白皙的脖子。
几乎是同一时间,顾拙鸠解开绳子活结,裹尸袋连同里头还没挣扎出来的顾客一块儿滑落,朝被冻结的双腿拍了道驱寒灵符,如离弦之箭般蹦出数米远,然而恐怖的是隧道恶灵还牢牢贴在他身侧,锋利的凿子已经在他的脖子上钉出一个血点。
这是一只死了九十年以上的红衣厉鬼,就算是正一、全真的老天师来处理也得耗费不少精力,何况野道出家、并无正统法脉传承的顾拙鸠!
撞到大凶大邪的隧道恶灵手里,除了自认倒霉,别无生路。
“度人无量天尊。”
顾拙鸠快速掐着道家手决。
隧道恶灵的凿子钉入顾拙鸠的脖子,刺骨的阴寒和疼痛都从伤口处蔓延,麻痹四肢,它的锤子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与此同时,顾拙鸠的手决掐出残影,语速低沉飞快:“凶神凶煞,放鬼出生,急急如律令!”
“当”地一声清响,伴随顾拙鸠的手决和咒法同时落音,似有皮帛被撕裂,一只青白色的手蓦地撕开顾拙鸠背脊处的皮,自他后背伸出,精准握住隧道恶灵握锤的右臂。
那只鬼手骨肉匀称,十指纤长,涂着红指甲,从一截手臂服饰能看出它穿的是少民女子婚服,手腕带了四只银镯子,叮铃当啷脆响,颇为悦耳。
隧道恶灵像只雕塑一动不动,但仔细观察能发现它轻微颤动,分不出是挣扎还是颤抖,突然收回凿子击打鬼手,扯断右臂,竟是转身逃跑!
可那鬼手伸长三寸掐住隧道恶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拖进顾拙鸠的后背脊骨里,接着响起毛骨悚然的野兽大快朵颐的咀嚼声。
顾拙鸠面无表情地掐着手决:“锁身鬼体,封入其中,如律令。”
吃完隧道恶灵还意图夺取顾拙鸠身体的鬼手,瞬间被刻满后背的道家符文死死镇压回去,再无半点声息。
道教尊三清为祖师爷,而茅山拜三清之一的上清天尊为祖师爷,以杀性极强的符箓术法著称,因此茅山宗又被称为上清符箓派,曾大盛于天下,与阁皂山、龙虎山并称三山符箓,后经波折,屡次断法,逐渐沦为末流,只能在某些电影里得见其昔日辉煌。
假如此刻有玄门老天师在场,必能一眼认出顾拙鸠所使道法正是失传已久的茅山符箓。
咒随心转,令行禁止,此为茅山法《上清镇魂箓》,上可杀鬼,下可镇魂,威力巨大,而今作为刺青布满顾拙鸠的后背。
可要是真有老天师在场,震惊的同时必也骇然失色,因为顾拙鸠竟以身体为瓮养了一只比隧道恶灵还恐怖的厉鬼。
“所以我不想多管闲事,也不想和玄门结交。”
因为他还没强大到能够随心所欲地控制厉鬼。
顾拙鸠脱掉被撕裂的上衣,露出线条流畅,覆着薄薄肌肉的后背,黑色的道家符箓安静地趴伏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犹如假寐的猛虎。
他从斜挎包里拿出新的长袖衫套上,覆盖劲瘦的腰身,遮住裤腰处的两个性感腰窝,垂眸看向安静如鸡的女尸。
“不是因为养了厉鬼,而是我把鬼门封在身体里了。”
女尸呈现一种又死了一遍的安静。
顾拙鸠漫不经心:“三道鬼门哦。”
等顾拙鸠拿走隧道恶灵之前附身的煤油灯再回来时,裹尸袋的拉链已经拉了回去,好像顾客从来没有试图叛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