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科举舞弊案完全按照法律处置,让承安帝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内心大感快活。
为此他特意召见了好侄子秦湛瑛留在京城户部干苦工的两位股肱之臣。
因为承安帝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为了避嫌,他没有召见作为女性的刘紫妍,而是找了秋瑜过来。
秋瑜听承安帝讲了一阵话,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承安帝:侄子干得好,你们也干得好,因为你们的努力和帮助,朕对朝堂的掌控力都变强了,侄子不在京城,不如朕先赏你们两个。
秋瑜诚实谦虚地回道:“回陛下,您的掌控力变强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无需奖励我们,这是您自己努力的结果。”
承安帝:“什么?”
秦树焉发现这个泽国户部侍郎转到禹国来的家伙说话调调和朝堂上其他人不一样了。
秋瑜:“站在负责运转朝堂各个机构的官吏的角度,当官员里的头儿和皇帝争起权力的时候,官吏一般不负责站队,因为作为国家的一块砖,他们只要负责为赢的人工作就行了,这才是大部分人的常态,毕竟,能赢下来的人,手头必然握有让输家万劫不复的力量。”
这份力量自然就是来自秦湛瑛自带的禹朝土地上的吕家驻军和京城边上的卫龙营、护龙营,就华夏文明这个官本位的传统,聪明人都是一股脑涌过来当官了,所以官场里一个个都精着呢,眼见着承安帝的枪杆子又粗壮了一圈,朝堂里的骑墙派立刻就认清楚现实开始调转车头了,这也是承安帝近日觉得日子更好过的缘由。
面对承安帝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大为震撼的表情,从十年前开始就用打鬼子、谍战、《是大臣禹朝改编》给太子殿下说睡前故事的秋瑜一礼,退下干活去了。
至于他说这些话有没有瑛瑛的授意,这是个秘密。
刘紫妍看到秋瑜的时候问:“你觉得我在这儿干十年,能不能在殿下登基前获得面圣的机会?”
言下之意,女官在南禹啥时候可以站起来做人?是不是一定要拖到秦湛瑛登基才行?
这姑娘话里有股怨气,估计是在湖湘道做大姐头久了,被南禹户部折磨得不轻。
秋瑜:“很快就行了,你信不信你今天没能和我一起面圣的事,你的殿下过不了几天就会知道然后把这事列入他的本本里?”
刘紫妍信,她叹气:“但愿能快些,我这么努力的干活,上头要是连给我面对面汇报户部账目的机会都不给,我就给殿下写信去地方,我看贵乾道就挺好。”
这头脑清楚的姑娘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再回湖湘道,不然她和苗族武装势力的领袖蓝阿萝关系好,又在那边有开矿专用的民工队上千人,再经营下去,想做新一代土皇帝的底子就有了,秦湛瑛也不是糖明皇,指定不能做这种养土皇帝的事。
其实这也算对刘紫妍的未来负责了,目前秦湛瑛手头得用的人才有限,秦湛瑛比这些人自己还盼着他们能走着正道好好升官好好办事,有啥不对的苗头,他先轻飘飘一下打灭喽。
只是刘紫妍曾经做过把户部这个烂摊子丢给秋瑜,自己跑路去地方的美梦,结果没想到,秋瑜是过来了,她自己却没能跑得掉,等第二天,承安帝把秋瑜升职成内阁行走,跳出户部大坑,她还得继续蹲这。
刘紫妍端着一碗秋瑜开的海藻玉壶汤一饮而尽,呼了口气:“才十七岁已经药不离口,这可怎么办呐。”
护卫蔡椰在旁边蹲着马步,严肃道:“我教你站桩吧,你不能总是不动弹。”
刘紫妍:工作已经很累了,不想下班以后继续运动。
贵乾道的百姓作风彪悍,不好拾掇,秦湛瑛也不来硬的,只是将带头不交税又欺压下头百姓的人给犁进墓里,又将此处官场与地方豪族沆瀣一气乱来的家伙都收拾了,提拔了能用的,又写信给承安帝,让他把翰林院的小谁调过来。
他看人准,在翰林院做考察时,就逮出了几个勉强能用的,放到地方磨砺一下,若是真金,自然能干出实绩来,到时候他将这些积累了实务经验的家伙提拔起来就成了。
巴蜀的自然环境其实不差,除了经常地龙翻身外,只要水利搞好了,百姓们好好耕种,至少在年景好的时候是不愁饭吃的。
秦湛瑛早前就考察过此地,对这的地理环境心中有数,便招来了巴蜀郡王府世子秦湛声。
秦湛声听到太子有令,连忙骑马赶来,此时秦湛瑛正带军士们在贵乾道这边犁人,住的地方是一处一进的农家地主住的小院,秦湛声却不敢大意,在院外就下了马,被秦湛瑛身边随侍的太监冯筝引入室内,看到少年人正在写东西,他连忙单膝跪下。
“臣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秦湛瑛执笔书写的动作没停,头也不抬道:“起吧,巴蜀那边的路修得如何了?”
秦湛声低着头,口齿清晰、声音响亮:“回太子殿下的话,巴蜀境内许多道路在去年的地龙翻身中受损极大,泽军入驻后有主持修路,官道皆已恢复,且吸纳兵员五千名,农时下田,闲时操练,其中一半都通过了扫盲,且大多有修路手艺。”
“这次臣请岚统领借人,又征集了穷乡僻壤那些吃不起饭、没有田的山民下来做活,如今路修了一半,但有不少山民都愿意从此下山过活,也已统计了这部分人的户籍。”
秦湛声早年闯荡江湖时不小心犯了琼崖岛的法律,被押去修路,被磨炼出了一些实务的经验,此番秦湛瑛入秦氏宗室,他是第一个送礼投靠讨好的,只差没在额头上写着识时务三个大字,秦湛瑛看他脸熟,便留下用了。
“事儿办得还成,总比那些觉得无过便是功的人好。”秦湛瑛淡淡的,“既是和岚山一起参与了吸纳山民入禹朝户籍的事,便该对那边的人口有所了解,原来多少,现在多少?”
这便是要考校了,秦湛声迅速回道:“原户籍记录巴蜀有人口一百四十万人,加上大族隐掉的隐户,以及山民,实际人口是一百八十二万人。”
秦湛瑛漫不经心道:“禹开国时也统计过一次人口,那时天下初定,战乱死了不少人,巴蜀人口只有一百四十万,我还以为这么多年巴蜀过得特别差,才会没什么变化,看来太平日子过个几十年,大家还是愿意生孩子的么。”
这话背后隐藏的血腥太多了,不论是秦湛瑛驱使泽军从驻军巴蜀开始便推动地亩税、徭役摊入土地等政策,还是将各族隐藏的隐户拉到天光之下,全都需要刀子做依靠。
秦湛瑛狠啊,狠到他还没改姓秦时,秦湛声面对他时就已经不敢得罪分毫,如今秦湛瑛成了太子,秦湛声的膝盖更是弯得无比自然。
秦湛声重新跪下:“是臣等无能,使巴蜀隐户过多,征税也不利,留下这么多繁冗问题。”
“起来,你和孤是一辈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么,有些经年留下的问题和你有什么干系?”秦湛瑛又不是为了找这个便宜堂哥的麻烦,才把人叫过来的,这家伙真让自己不爽的话,岚山早把他咬死了。
小太子说:“既然知道了人口,接下来就算算,巴蜀要有多少田,才能确保明年没人饿肚子。”
秦湛声心说这我怎么知道!
冯筝看他发愣,心想这位世子居然还不如程开路、郭毅那两个军汉灵敏,已知巴蜀的人口,再算算一个人一年的口粮,就能得知整个巴蜀明年要多少粮食,再想想巴蜀要种多少地才有这么多粮食,这不就全清楚了么!
多简单的算学题啊,乡里扫盲班才毕业的小丫头片子都能算啊!
秦湛瑛也对这位堂哥的迟钝感到无语,他指指冯筝,冯筝便无奈地过来,小声教导秦湛声,秦湛声默默蹲下,拿树枝在泥地上列了个竖式。
小伙子数学不好。
秦湛瑛则是天生数理天赋不错,这也不意外,吕家本就是海洋贸易和海战起家,夜里航行时必须依靠星象,甚至感知天气时也要通过冥冥中的直觉结合当地地形,连算带直觉的才能确定风雨何时到来,这样的家族中找不出数学差的。
连吕晓璇都和秋瑜偷偷吐槽过“换了现在的壳子后我觉得我做数学题更轻松了”。
所以秦湛瑛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秦湛声。
秦湛声算完第一遍,觉得不保险,又算了一遍,然后发现糟了,怎么这两边得出的数字不一样?于是他算了第三遍,最后发现完蛋,因为第三遍计算又得出一个全新的答案。
冯筝都被此人的数学水平看傻了。
旁观秦湛声抓耳挠腮的秦湛瑛幽幽吐出耕地红线的数字,挥挥手,语重心长:“以后干什么事情,身边带个会算学的官吏辅助,多找人确认,别拿错误的数字误事。”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训道:“要多读书,就算擦线过了琼崖岛扫盲班,也不能放下学习,你看看你,算学差成这样,和弱智有什么区别!”
秦湛声大惭。
但秦湛瑛还是把监督巴蜀耕地红线交给了秦湛声,只是监督,而非主导工作,也坏不了什么事,派人垦荒种植经济作物的事则另外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