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杀人的感觉吗?
贺嫣脑子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然后就昏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已经身处马车中了。琥珀看到她睁眼,立刻扑了过来:“小姐,你可算醒了!”
贺嫣嘴唇动了动,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脖子上的疼痛。
琥珀见她皱眉,当即关心地问:“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御医开了镇痛的药丸,小姐您吃一颗吧。”
说着话,已经将药丸递了过来。
贺嫣勉强撑着软榻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浑身酸痛:“我们这是去哪?”
“当然是回家去。”琥珀说着,又泫然欲涕。
贺嫣问了半天,总算明白了,林丞相已经死了,所有叛党皆已伏诛,如今他们正在回京的路上。
“沈知珩呢?他有没有事?”贺嫣想起什么,连忙问。
琥珀摇了摇头:“姑爷很好,只是如今众人方寸大乱,还得他在前头支应着,暂时顾不上咱们,方才皇上和皇后娘娘倒是来过,想让你去他们马车里歇着,但见你迟迟没醒,便又回去了。”
贺嫣点了点头,靠在她身上又睡了过去。
她突然做了个梦,梦里自己拿着刀,在乡间愉快地砍白菜,刚刚收割一筐后,她又看向旁边菜地里的西瓜,只是刚摘下一颗,瓜就突然开口哀求:“你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为何不能放过我?”
“我何时杀人了?”她不解地问,然后下一瞬,就看到手里的瓜就变成了林丞相的脑袋,她菜筐里满满的白菜,也变成了堆积成山的人头。
“啊!”
贺嫣猛地惊醒,坐起来后心跳仍快得发疼。
正在旁边收拾的琥珀顿时扑上来:“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贺嫣怔怔看向她,半晌才艰难开口:“做噩梦了……”
“姑爷吩咐过,让我到家后一定要叫醒你,让你喝一碗安神药再睡,我方才看你睡得正熟,便没舍得叫……早知道我就喊您起来了。”琥珀看着她仓惶的眼神,一时间恨是心疼。
贺嫣捏捏鼻梁,肚子里顿时发出一声响,琥珀连忙端来一盘酥肉:“这是刚炸出来的,小姐先吃点垫垫肚子吧。”
贺嫣看到酥肉,蓦地想起匕首刺破皮1肉的感觉:“快拿开!”
她难得用这么严厉的声音说话,琥珀连忙把肉送出去,又给她倒了杯温水。贺嫣连喝几口,总算把恶心的感觉压下去了,这才后知后觉地问:“我怎么没回沈家?”
“姑爷叫我带您回来的,说是近来恐怕会忙,没办法照顾你,所以让您回来待上些时日。”琥珀回答。
贺嫣一愣,这才缓慢地想起他们在林丞相叛变之前,共同做下的决定。她深吸一口气,面上没有表情:“他明知我受了惊吓,却仍把我送回贺家了?”
琥珀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忙替沈知珩说话:“姑爷这阵子肯定忙得厉害,否则也不会将你送回来。”
“他就这么想跟我和离?”贺嫣咬牙。
“怎么会呢,他就是怕你一个人在家……什么?和离?”琥珀愣住了。
贺嫣板着脸不说话。
琥珀当即脱了鞋坐到床上,大有她不说就不走的意思。贺嫣刚睡了很久,又做了噩梦,也正是需要人陪的时候,看着琥珀关心的表情,便将七夕那日后的所有事,都尽数告诉了她。
琥珀起初时而皱眉时而大怒,等听到沈知珩是当年贺家平反的功臣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再到后来的夫妻相处,她又忍不住笑出来,
情绪大起大落反复多次,等贺嫣讲完时,她也累得躺倒在床上。
“所以姑爷现在要和离,你打算怎么办?”琥珀问。
贺嫣沉默片刻:“我给他五天时间,五天之后他若还不来,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
琥珀:“?”
她想说沈知珩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只怕给五十天也还是这个决定,与其等着他自己想通,不如主动出击,反正他心里有小姐,那小姐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很难拒绝。
可惜没等她劝贺嫣,贺嫣便睡着了。
而接下来五天,贺嫣也如自己所说一样真的在家等着,只是越等脸色越难看,等到第五天的时候,直接一大早就出门了。
“小姐,你去哪?”琥珀在后面追。
贺嫣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去看看他究竟在忙什么。”
“小姐……”没等琥珀追出门,马车就消失在巷尾了。
大约是感受到了自家小姐的怒气,车夫一路上都不敢放松,终于用了最短的时间到了皇城司。
虽然林丞相造反一事闹得腥风血雨,但皇城司门口依然清净肃静。贺嫣下了马车,径直走到门口:“你们大人呢?”
“在内狱呢。”守卫忙道。
贺嫣点点头,正要独自前去,只是刚一迈过门槛就改了主意:“你跟我一起去吧。”
守卫受宠若惊,连忙在前方引路,贺嫣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问:“林丞相造反一事你们查得如何了?”
“几乎已经查完了,先前的妖狐现世一案,实则是他在背后主导,为的就是将皇上引到寺庙,之所以没查到他身上,实则是因为他那些手下太过死忠。”守卫解释。
贺嫣点了点头,也并不意外。毕竟林丞相三朝元老,在朝中的势力根深蒂固,否则皇上也不会一直顾忌他,他既然敢豁出自己一世积累布下此局,自然不会叫人轻易察觉。
现在想来,一切也是天意,偏她在祈福前生沈知珩的气,独自一人在外游荡,恰好破了他们的计划,否则住持只要点燃香烛,便是无人生还。
“皇上打算怎么判?”她又问。
守卫老实回答:“林家其余人并未参与,所以只流放一族,外家亲戚一概不受影响,只是林丞相留在朝中的势力,却是不能再留了。”
贺嫣略一思忖,明白了:“所以你家大人最近就是在忙这件事?”
“不错。”守卫答完,已经把人带到了内狱门口,便赶紧离开了。
贺嫣独自在内狱门口站着,门内吹出的冷风泛着血腥味,让她又一次想起林丞相那张脸,一时间忍不住作呕。
她没有后退,近乎自虐地站在原地,直到有经过的飞鱼卫看出她脸色不对,才赶紧去内狱把沈知珩叫出来。
沈知珩出来时,身上沾了点不明血迹,眉眼间也挂着熟悉的阴郁。他走到距离贺嫣十步远的地方,就不肯再往前了,视线却一直盯着她的脖子。
“好些了吗?”他问。
贺嫣没有回答:“你为何没去看我?”
“你也看到了,我走不开……”
“要审多久,才能将林家的势力肃清?”贺嫣问。
沈知珩沉默一瞬:“少说也要半年。”
贺嫣不说话了。
“回去吧,外面冷。”沈知珩在风口站了片刻,眉眼渐渐缓和了。
贺嫣:“祖父打算后日离京。”
沈知珩一顿,意识到她想说什么,手指顿时攥紧了袖子。
“我明天,会进宫请一道和离的旨意,后天跟祖父一起离开。”贺嫣认真道。
沈知珩沉默许久,再开口声音有些艰涩:“皇上近来也是焦头烂额,只怕没空管我们和离的事,不如你先跟祖父回去,待忙过这阵……”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拖拖拉拉了。”贺嫣又一次打断他。
沈知珩喉结滚了滚:“……好。”
“那……你没意见的话,我明天进宫之后,会去沈家收拾行李,”贺嫣说完顿了一下,“我到时候不想看见你,你这几天可以先住在皇城司吗?”
“好。”
“我走那天,你来送我可以吗?”贺嫣看着他的眼睛,“我上次离开,你就没来送我。”
沈知珩眼圈眼睛红了。
许久,他缓缓开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