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次日晨起,圣神皇帝与姜握看过圣陵的石刻雕像林后,就在下宫暂歇。
所有皇陵皆设有陵令官,任掌山陵、率守卫之职。
这一日圣陵的几位陵令官自然一直随行在帝相身侧,以备吩咐,且早早备好了帝陵相关的一应公文。
果然,圣神皇帝入下宫暂歇时,便要圣陵的地宫、陵园、山脉、陪葬陵群等细图来看。
陵令连忙捧上来。
隔着桌子倒着看图文不便,姜握就起身绕过桌子,与皇帝坐在一处看——
帝陵与皇城布局相似,都是帝王陵墓建在北面,取皇帝与北辰星一般坐北朝南。
故而乾陵、圣陵两皇陵为邻,并不是取一个‘面对面’,而是各自占据一座北面山峰,如同两个并肩而立的人。
而帝陵的陪葬陵群,则呈“拱辰”形。
格局大致为:皇帝陵墓坐北居峰,陵山下东、西、南三面都可设陪葬墓,按照身份、功绩,陪葬陵远近高低各不同,如此铺成扇形。
陪葬墓之于帝王陵墓,就如同天空之上,诸多星辰拱卫帝星一般。
而陪葬墓的设置,远近规格也各有不同。
随行的除了陵令官,还有太常寺卿。
此时太常卿按照圣意,递上昭陵的陪葬墓图——太宗昭陵的陪葬墓是有史以来最多的(而姜握所知的历史里,昭陵陪葬陵不光是‘空前的多’,还‘绝后的多’,后世帝王陵陪葬墓也未有超过昭陵的)。
因此陪葬墓里面各色身份的人也齐全,最具有参考意义。
离太宗皇帝陵山玄宫最近的陪葬墓,是‘诸王、公主’等亲眷,他们的墓地都是设在山上较为靠近玄宫之地。
而臣子们,就都要次一等,在山陵下的平地上起陪葬陵。
按照功绩、亲近等标准来决定距离玄宫的远近。
最远的……如果按照县、府来划分,已经跑到隔壁县去了——毕竟太宗的陪葬墓太多,大家都排着队拿着陪葬的号码牌,从九嵕山北麓(这自然是最近的)一直排到最南边的赵家村。
倒不是说赵家村那块的风水不如,也不是说这种朴实的地名不好,但是【陪葬于九嵕山】和【陪葬于赵家村】,这实在是听起来有点区别。
此时圣神皇帝要过她自己皇陵的山岳陵图细看,便是要在皇陵大形初具之后,先给姜握留一处最近的吉壤。
其实原本,她有动过心思,直接同玄宫也未为不可:因皇帝的陵山玄宫不是寻常的数尺坟茔。帝王陵墓本身占地面积就大,这也就决定了,哪怕离她最近的一处陪葬墓,在空间上也是有不近一段距离的。
未如同玄宫而不可分。
后来,皇帝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西巡长安,也不只会去乾陵,年节下也去过昭陵:曾见晴空万里之下,昭陵处处陪葬冢正前方,都立着各位功臣的穹碑纪文,上刻其一世之功。当风吹过昭陵遍植的
苍松翠柏,好似每一处墓穴穹碑都有着自己的魂魄。
那一瞬,不光圣神皇帝有所动容,姜握站在九嵕山上下眺此景,也觉得就好似……贞观一朝的君臣,依旧在此议政论事从未断绝。
于是,皇帝便要为姜握选一处自己的墓地。
就像姜握可以常住久居在蓬莱宫,但也有自己相府一般。
其实圣神皇帝也清楚,若她提出来玄宫事,姜握一定会应的,她不会在意自己一旦‘随于帝陵玄宫’,哪怕有穹碑纪石也只能陪在角落。
可……皇帝是在意的。
此时圣神皇帝铺开皇陵的图纸:上面已经用各色的笔,标出了可设陪葬墓的地点。
姜握看这张图颇为熟悉——好多都是她标的。
于是皇帝也省了去问旁边站着的太常寺卿,直接指了被朱色圈起来的,最靠近陵山玄宫的一地问眼前专业人士:“你觉得这一处如何?”
在图纸上,此地与玄宫相距不过是一段指节的距离。
姜握点头,平和道:“那我就在这里陪陛下。”
两人只简单的一问一答,便把身后事定下。
直接把旁边长安太常寺卿都听懵了。
他自懵他的,帝相二人已经开始推进到下一件事了:开始一起安排旁人。
比如,文成早与姜握提过,将来百年归身,愿彼此为邻。
姜握就在她周围的几处,开始选适合文成的‘将星’之位。
选完文成的,自然想起鸣珂来,她的要求就比较……
其实鸣珂原本是没想过她将来能陪葬圣神皇帝皇陵的,一来她身份特殊,是先帝的前任废后;二来,就算以官职论,她的官位也不够啊。
但崔朝陪葬乾陵后,王鸣珂又幡然醒悟:原来也不用官位多高,有什么文臣武将的功绩,跟皇帝关系好也可以啊。
于是她难得未雨绸缪,思考起了身后事。
圣陵与乾陵既然是‘并肩而立’,陪葬墓又呈扇形分布,那么自然有一部分相接的边缘。
王鸣珂悄悄来寻姜握说:要是她走后,陛下未给她陪葬之荣也罢了,若是许她陪葬圣陵,那……一定给她选另一个,离乾陵远的方向。
姜握:嗯,果然是你,担心的事情总是与旁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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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圣神皇帝与姜握于长安圣陵的这一日。
洛阳,城建署。
曜初熟门熟路来到蒸汽机的实验区域。
都无需一路负责看守、核查人员信息的戍卫开口提醒,曜初就知道该在哪里登记,在哪里签字,格式又是什么样。
曜初走到实验间前,透过长条的玻璃见到陈稳的背影——
陈稳的发髻,是一种非常简约扎实的盘髻,蟠曲交卷于脑后,十分稳当而不易脱滑。如今越来越多的女娘,因要做事、骑射、走动,习惯于这样简单的发髻,而非各种高叠婀娜,能展露更多钗环的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