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初入局 前辈的择君经验(含39w营……(1 / 2)

太史局内。

姜沃与平阳昭公主画像说过太子事后,起身离开。

路过案前,余光扫到案上还放着一本看了一半的《后汉书》。

大概是李师父之前在这里看书来着。

摊开的这一页,正好是也做过太史令的张衡之传记。

一句话映入姜沃眼中:“昼长则宵短,日南则景北。天且不堪兼,况以人该之。”[1]

连天都不能兼成昼夜,何况人哉?

她不会顾及那么多了,这一世,她只会走她选中的一条路。

既看到这儿,姜沃索性坐下来,边随手翻着熟悉的《后汉书》,边在脑海中理了理自己接下来做事的脉络。

然后打开了系统。

*

姜沃打开的是她从系统中得到的第一本指南。

《宦官专权微操:皇帝与朝臣,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一位不幸穿到了晚唐,还不幸做了宦官的倒霉前辈的自传。

不同的是,这次姜沃没有看任何正文,而是直接翻到了后记。那位无名的前辈,对自己搅动风云的一生,写了简短的总结和感慨。

系统里的文字没有声音,也没有图像。

姜沃却觉得见字如见人,笔迹龙飞凤舞,分外肆意——

“算来我这一生,前半生行至权巅,后半生操纵朝局,曾两废立晚唐帝王。”

“原来朝代走到尽头的时候,废立皇帝就是这样简单的事情,手握兵权与朝臣的人,只需要走上去,将瑟瑟发抖的那个人拉下龙椅。”

“很难想象。这是太宗皇帝曾经坐过的龙椅。是后世人眼中‘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大唐的龙椅。”

笔迹停住。

再次起笔就是细数旧事了——

“为臣,最要紧的就是择主。可惜,在我太年轻的时候,并不明白这句话。”

“我第一个扶持的皇帝,是一位落魄的,与我患难与共的庶出皇子。”

“最终我废了他。”

“不,没有出现什么富贵后反目成仇的戏码。他一直对我很好,但……他是个无能的好人。”

“他很善良,所以会对我一个毫无根基的小宦官好。然而他也会对许许多多的人‘好’,耳根软没主意,让人头疼的要命。”

“我要做的事太多了,不可能随时盯着他身边所有人。他屡屡被欺骗,被利用来对付我。”

“我知道,那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个愚蠢的好人罢了。”

“但我不得不废了他。一个愚蠢的队友,远比一个聪明的对手的杀伤力大。”

“我亲手将他请下龙椅时,他不可置信。”

“但只有如此。”

“因为有前车之鉴。第二个皇帝,我选了个聪明懂得权势而无根基的皇子。”

“可惜,这位的聪明和爱权,在上位后都用在了内斗上。对他来说,抵御外敌收拾山河,似乎都没有先把皇权从一个有本事的权宦手里夺回来重要。”

“没法子,不到一年,只好再废一帝。”

“这报废频率真让人心疼。毕竟衮服冠冕都要重做,还得有个大差不差的登基典仪,这可都是钱啊。”

“当我终于选对了(或许选对了?)一个皇帝后,却已经太晚了。”

“我已经没法缝补这个支离破碎的大唐——一件衣裳,哪怕碎成一千片也能够慢慢缝起来。可我终于找到一位乱世中,或可有作为的明主时,大唐已经成了一缕缕一条条的丝线。”

“属于大唐的时代,到底是过去了。”

“我这一生,固然权倾天下,废立帝王。但走错的路也不少,并未力挽狂澜。不知这系统为什么还想要我写一本【自传式指南】。那好吧,写就写,反正还有筹子拿。”

“所以我给我的指南起了个特别长的名字。”

“不知道会不会有后人,愿意花权力之筹买这样一本宦官的书(没有也好,说明我是特例,还是盼着后人别穿成宦官)。”

“但还是写一些话留给有缘的后来人吧。”

“若你跟我一样,身份上注定了,不能成为被当世承认的正统帝王,或是坚定了走能臣辅国之路而非篡位之路,那一定要选好君主!”

“不要为情义所困。”

“这就是政治的残酷。”

“一步不忍,百步难回首。”

最后一句话,笔墨尤重,让人清楚窥见写下这句话的人,有多少不甘,又有多少遗恨——

“恨不生于大唐开国时!与圣主雄才共建天下!”

姜沃合上了系统里指南: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这本指南的后记。但这次给她的感触比哪一次都深。

这不再只是一个前辈的故事。

李弘并不是合适的继承人,更不是她想要辅佐的君王!

他反而会让姜沃到此为止所做的一切付之东流。

**

屋内安静如许,姜沃再次将现状冷静地摆出来——

她看的分明,除非李弘谋反,不然皇帝不会考虑换太子的。太子李弘再与皇帝不同,再让他失望,那也是皇帝的嫡长子。除非李显李旦忽然变异,出现了皇帝曾担心过的‘先帝水准的文成武德’,皇帝或许会纠结一下舍长而立贤。

但目前看来……是不可能的。

儿子们如果都不如意,甚至让他失望,那皇帝就会考虑长女吗?

不,不会的。

姜沃比谁都清楚这个答案。

皇帝的脑海里,就没有女儿能登基的概念。放到先帝一朝也是一样:如果当时所有的嫡子都谋反,都失去了继承权,那先帝也只会再选嫡孙、庶子,也不会考虑长乐公主等嫡出公主。

就像没见过飞机,就根本不会有飞机这个概念一样。

也正因如此,皇帝才能放手至此,让媚娘来代理政事。

他是不会想到媚娘登基的。哪怕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媚娘有权力欲,会握住权力,并且要争相应的尊崇与地位。

可那又怎样。

历史上垂帘听政的太后何止一个?

而太后若无权势尊崇,如何帮助皇帝镇压朝堂?

因而皇帝一直默许媚娘的所有行为,哪怕是泰山封禅与他一同祭祀。

太子如今十四岁了,今年皇帝风疾发作却依旧只将政事交给皇后,这本就是对太子的失望,对大唐未来的保障。

皇帝基本就是默许了皇后以后能够做垂帘听政的太后,如此朝堂才能按照他的政治规划走下去。

因为皇帝心里,太后的权力,是一定会还给皇帝儿子的。

姜沃甚至苦中作乐想:如此看来,太子的存在也好,起码占住东宫的位置。

*

姜沃边想事情,手里边无意识的拨动案上的卦盘。

这是袁天罡的屋子,案上自然多有卦盘、铜钱等物。

停下来时,恰好成一幅“乾乾”健行不息之卦。有险而无灾。

姜沃伸手再次拂乱卦盘:是啊,皇帝不会选曜初。

但正因如此,被忽视的才是最安全的。才是最能默默积蓄力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