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立着校长雕塑的小广场,夏漓有两分小小的得意:“忘了告诉你,那天晚上你来这里抽烟,我是偷偷跟踪你过来的,不是偶然碰见。”
晏斯时说:“我后来猜到了。”
夏漓一愣。
晏斯时微笑摸摸她的脑袋,“我又不笨。”
“……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她还没得意超过五秒钟呢。
“因为你好像没有恶意。你不是跟我分享了你的秘密基地。”
“那……”夏漓想了想,“运动会递水给你那次呢?”
晏斯时思索,“那就不确定了,都说得过去。”
倒是经夏漓一提醒,晏斯时想到:“我的照片是运动会上的?”
“对呀。偷拍的。”
“……你比我以为的要大胆一点。”
“不大胆怎么搞到你。”
晏斯时似乎被“搞”这个字,逗得勾了勾嘴角。
他们继续往前走,晏斯时问,还有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好像没什么……哦,元旦祈福的时候,我写在布条上的祝福是送给你的。”
晏斯时握着她手的手掌,一时又收紧几分。
她真的为他做了好多的事,那样隐秘,熨帖又毫不打扰。
到了高三教学楼,恰逢有个老师下来,拦住了他们不让上去。
此时刚过下午两点钟,高三正在上课。
如此,他们也就不打扰了,换了另一条路,穿过操场,往东北角的钟楼走去。
只想碰碰运气,但没想到一楼的门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常上锁。
落雪的午后,钟楼独自矗立,进入内部,那阒静让他们上楼的脚步声都放轻。
没有意外,广播台是锁着的,但楼上的空教室没有上锁。
推开,里面仍然摆着那些废置的桌椅,难以想象,这角落像是被时光遗忘了,独立地存在着,连空气里的那股尘味,都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有个词语叫普鲁斯特效应,意思是,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彼时的记忆。
此刻,那个黄昏被少年吃掉的红豆面包,那个冬日的晚上,黑暗里燃起的一点火星,他手掌撑在桌上,俯身来问她,怎么哭过了……
所有细节纷涌而至。
夏漓走到后方,推开了那钝涩窗户,凛冽而清新的寒风涌入。
她吹了吹凳子上的灰,坐了下来,看向晏斯时,笑道:“好怀念。”
晏斯时不说话,径直朝她走去。
到了桌前,不顾桌面上一层灰尘,手臂往桌沿上一撑,另一只手往前探,拊住她的后颈。
俯身闭眼,吻住她的唇。
时间静止。
连风也不存在。
连同她的心跳。
她怔忡地睁着眼睛,半晌才缓慢闭上。
所有声息都湮没于时间。
只有那年黄昏的钟声,一声一声地在她心口震响。
/
离开明中,又去了晏斯时的住处。
夏漓想睡个午觉,吃过晚饭再回家。
上了楼,晏斯时叫她先去书房的沙发坐一会儿,他来换床单。
夏漓终究好奇,走到门口去观望。
但真的看见了又发现没什么可围观的,晏斯时一人在国外生活那么久,不可能不具备基本的生活能力,他又不是什么少爷,哪里会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程度。
昨晚那套深灰色的床品被拆下,换成了一套燕麦色,看上去更显温暖。
夏漓刷过牙,仍旧换上晏斯时的T恤,躺进床上。
她是真的困,在暖气与被套清淡香气的围剿中,说着话便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晏斯时低头去看,手指轻轻拨-弄一下她的睫毛,看落在她下眼皮上的浅浅的影子。
片刻起身,拉上了窗帘,去书房里找了一本书,回到卧室,靠坐下来。
夏漓醒时有些恍惚。
室内一片昏沉,唯一亮着的,晏斯时那一侧床头柜上的台灯。
那光线清幽,像雪地月光。
“……天已经黑了吗?”
晏斯时回神,拿书签夹住书页,“五点半了。”
“……我睡了这么久。”
晏斯时阖上书,轻放在床头柜上,“饿吗?考虑一下晚上想吃什么。”
夏漓摇摇头,忽地伸臂,搂住他的颈项,“……吃完饭就要回去了。时间这么少,你也不知道叫醒我。我以为最多只会睡半小时。”
晏斯时似觉得好笑,顺势将她手臂一拽,让她起身,跨坐在他膝头,挨着她耳朵轻声说,昨晚折腾她太过,他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才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那你也舍不得我吗?”
“当然。”
夏漓就不再说话,低头靠在他肩膀上。
只有彼此安静的呼吸声。
而不过片刻,她就感知到,晏斯时起了反应。
夏漓偏头瞧他一眼,他的神情可堪冷静。而就是这样的波澜不惊,叫她格外想要复现昨晚他的失控。她毫不犹豫地伸手一覆。
晏斯时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捉住她的手腕,这动作的趋势并不是要推开她。
他语气很平和:“想好,别后悔。”
“……才不会。”
下一瞬,便觉天翻地覆。
晏斯时按着她的手腕,直接将她往后一推,她身不由己地朝后方仰倒。
他手掌顺着手腕往上,扣住她的五指,紧紧压在她的脑袋旁边。
夏漓睁眼,便能直接望进正上方他幽深的眼睛,她第一次见他拿这样危险的目光看她,让她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放了什么大话。
这怀疑成真。
原来,昨晚的晏斯时仍然有所保留。
求饶无用,反而好像起了反作用。
他是说过的,让她不要后悔,所谓勿谓言之不预。
这是她没有见过的晏斯时,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与破坏欲。
可是为什么她很喜欢,甚而激动得全身颤栗。
叫她想到那时候。
她在心里说,她要成为他的共犯。
思绪如雾气漫漶之时,晏斯时低头来吻她,“你有点不专心。”
“……我在想高中的你。”
“想他做什么?”
“……你连自己的醋也要吃吗?”她笑问。
晏斯时手指轻轻掐住她的下巴,让她与他对视。
“只准看着我。”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