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蓦地天边一声沉沉冬雷,惊得她打了个寒颤。
顷刻间,夜风惊肃,冷雨飘窗,殿中烛火忽明忽暗,倏忽一阵寒风猛地灌了进来,廊柱旁的一排灯盏霎时被吹倒在一边。
耳边传来窗棂震震的响声,傅臻面色平静,眸光却利落寒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要罚你。”
殿外风雨交加,阮阮的膝盖隐隐疼了起来。
她有些怯,偷偷打量他:“陛下要罚我跪廊阶?”
傅臻嗤笑了声:“你想得美。”
“……”
她顿时不敢说话了,仔细着自己这一身皮,不安地听他发落。
屏息等了许久,心颤到无可复加,半晌才听他咳嗽几声,似是寒气侵体,她讷讷抬眸不知该做什么,只得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他,却又被他抬手挡了回来。
傅臻道:“殿内闷,去瞧瞧东北角的松窗关了没有。”
阮阮应了一声,赶忙起身去看。
他在身后叫住她:“朕还未说完,你急什么。”
阮阮仓皇回身,见他握拳抵唇连咳几声,颓然低喘道:“用插销抵着,别让窗户关紧。”
“可……若是不关窗,风会跑进来,天儿冷,陛下的身子受不住。”
傅臻一听又笑了。
唇角微弯,透着讥讽。
男人眼尾落一撇淡淡的潮红,面色又苍白几分,烛光映在他面颊都显得黯淡。
待神色稍缓,这才续道:“靠窗那几座青铜连枝灯,你今夜好生守着,若有一盏熄灭未能及时续上,明日朕拿你是问。”
“是。”
阮阮应得极快,也暗暗松了口气,倘若这是惩罚,听上去倒也不难捱。
可事实证明,她高兴得太早了。
一夜凄风苦雨,百盏连枝灯如同被暴雨打残的梨花,纤薄的火苗瘦骨嶙峋,寒风一掠,霎时灭了整排。
阮阮举着红蜡,灭一盏点一盏,点完一盏又灭一盏,一会爬上木梯去点高处的灯柱,一会东奔西走地照顾边角处的几盏雁足灯,忙前忙后,顾此失彼。
烛泪滴落在手上,烫得她险些痛呼出声,手中红烛差点丢出去烧了地毯。
一个时辰过去,身上已出了一层薄汗,手背也烫红好几处,可窗外风雨肃杀凛冽,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冷风直往人衣裳里窜,她累到连身上的疼痛都顾不得,整整一夜都在忙碌。
龙床上男人沉沉睡去,然大风过时吹灭烛火,他好似能够即刻察觉,昏睡之中眉心立时紧蹙,仿佛监刑之人时刻盯紧,容不得她片刻怠懒。
他是真的在惩罚她。
睡前装模作样叫了一次水,他连看都未曾看一眼,便自顾自地躺下,余下的全都交由她来应付。
双眼熬了一夜,终于等到了雨后放晴。
松窗之外,霁光照金瓦,乍看有几分刺眼,伶仃几滴冬雨顺着檐角宫铃坠下,带动几声细碎的清响。
一室暖黄终于燃尽。
汪顺然携人进来伺候,见到阮阮时,下巴惊得直往下掉。
好在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终究忍住了。
阮阮眼下染了两道薄薄的青黑,在白皙无暇的小脸上显得存在感十足,很难不让人注意。
除此之外,床褥上的血迹,沙哑的嗓音,她冻了一夜酸软而不住颤抖的双腿,甚至脖上的红痕和手背的蜡油,都格外引人遐想。
昨夜傅臻下了死令,不许任何人踏入殿中,汪顺然想听墙角都不行。
原来自有他的道理。
可这……未免也太过粗鲁,近乎蹂/躏般的虐待。
他肯碰女人,这是有利于江山延续的好事,当然值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