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顺然恐怕这辈子都没这么慌张过, 赶忙三两下将那眼珠子按进去压实,那雪人依旧是英明神武、全须全尾的, 看不住半点损坏的迹象。
可咱们陛下的脸色还是阴沉得厉害,仿佛那落下的不是雪人的眼珠,而是他自己的。
行至殿门外,原以为他不追究了,汪顺然才暗暗松了口气,傅臻的声音却慢悠悠响起:“国库紧缺,内府对后宫的供给年年都有个定额,一项账目超支,其他账目就要节省开支,否则长此以往, 国库定然不堪重负, 你说呢?”
汪顺然怔怔张了张口, 应了个是,这话虽没什么问题,可他心中隐隐升起不安。
这时候谈国库做什么?待十日期限一到,京中不知多少官员面临抄家充公, 三年清知府还有十万雪花银呢, 何况那些家底本就丰厚的世家大族!三年内若不打仗,国库根本亏空不了。
更何况, 后宫如今就养着这么一个美人, 比起佳丽三千的大晋列祖列宗们, 后宫月例、脂粉首饰的消耗不知少了多少, 陛下究竟在担心什么?
汪顺然扶额擦了擦汗,提心吊胆地看着他。
傅臻眼尾一挑,唇角堆出三分笑意:“既然如此, 姜美人下月的贴补,就从你的月银里扣吧。”
汪顺然:“……”
原来是等在这儿了!
汪顺然眼看着傅臻含笑入殿,自己站在风中独自凌乱。
让你手贱!让你去碰姜美人的雪人!
陛下喜爱的东西,岂是人人都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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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臻在耳房洗漱过,回到殿中已是亥时,眸光扫过四足榻,小姑娘等得太久,趴在炕桌上睡着了。
烧灯续昼,明艳的烛火落在她嫩白的脸颊,每一根眼睫都透出晶莹。
棠枝见他来,赶忙福了一福,正要唤醒阮阮,傅臻却抬手示意她噤声,递个眼色让人退下了。
傅臻走到榻前坐下,瞥过一眼她喝过的茶,端起来抿了口,不禁皱了皱眉。
喝茶都要喝甜的,娇气。
他翻了翻她手里的医书,看到掀过去那薄薄的一层,每一页都做了满满的笔记,甚至还有几处无用的抄写。
傅臻垂眸笑了笑,照这个速度下去,他若等着她治病,早已经死八百回了。
傅臻起身,将人打横抱起来,小姑娘身上披着狐裘,像雪地里的小狐狸,整个人软塌塌的一只,窝在他怀中一点骨头都没有,抱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他将人放到牙床上去,阮阮才有了些意识,小手拉着他的衣袖,迷迷糊糊喊了声“陛下”。
这声音也绵软无力,猫爪子般挠人。
傅臻喉咙滚动一下,眸中雾霭沉沉。
她大概是不知道,这副娇娇无力的模样有多诱人。
她倒是舒舒服服地回到床上,可他并不舒服。
傅臻俯下-身,贴着她耳畔,“唤朕做什么,想让朕继续用药么?”
炙热的呼吸酥酥麻麻地往耳朵里钻,阮阮一下子就清醒了,睁大眼眸怯生生地望着他,小声说道:“陛下你好像没有发作,应该无须……无须用药吧,我……我睡了。”
她说完这句话,微微顿了一下,赶忙避开他黑沉的眼眸,抓着被褥往床内落荒而逃。
隔着一层厚实的帷帐,阮阮几乎已经抵着最里侧的墙面,心跳得扑通扑通响,面上也烧红了一片。
他应该不会过来了,这么晚,议事一整日也该累了。
她不敢睁开眼,蜷缩着身子默默听着身旁的动静。
他很是安静,只有一点被褥的摩擦声,可鼻尖沉水香的气息愈来愈浓,她似乎能够感受到男人的气息完完整整地笼罩着她。
傅臻看着她畏畏缩缩的模样,有种捕捉猎物的错觉,他眼中的情-欲控制不住。
从前苦于压制身体里的毒性,任何时候都需以内功压制,用多伤及己身,且不知道这毒何时发作,仿佛每一天都在消耗生命,而又不知何时就消耗到头了。
所以有一阵子他是非常迷茫的,甚至有种得过且过的心理——
朝堂大事何必他来插手,自有人能治理得井井有条;
大晋如今即便是虚假繁荣又如何?老祖宗们一辈子容忍,一辈子和和气气,恐怕到地底下,还要骂他一句穷兵黩武,以至生灵涂炭!
如今,前路有了个准信。
她是他的,永远都是,而他亦有能力护佑她。
那便无需顾虑那么多了!
傅臻支起一侧手臂,胸口抵着她肩背,眸光炙热,细细端详。
见她闭目极紧,他心中觉得好笑,指尖划过她柔软的侧脸轻抚,阮阮立即缩了缩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