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黎没说话, 医生又道:“你通讯是多少?需要我帮你打给他吗?”
楚黎眨了眨恍惚的眼,摸索到光脑,自己打通讯给陆烬。
打过去好几次, 每次都被瞬间挂断。
一旁的医生和护士见状,窃窃私语, 声音刻意放轻,还是被楚黎隐约听到。
“这个alpha怎么不接通讯?”
“不会是个玩弄beta的渣A吧……”
……
最后一次打过去,楚黎不抱希望时,通讯忽然被接通。
空气仿佛凝固一瞬, 通讯的这头和另一头都没有人说话。
楚黎咳嗽几声, 声音透过传声器,传到另一边。
对面的声音这才响起,声线陌生而疏离:“楚黎。”
只有这么两个字, 却让楚黎感到异样,若不是声线没有变, 还以为陆烬的手环被别人捡去了。
楚黎又咳嗽起来:“上将,我……咳咳,我可能要二次……”
他的话还未说话,对面的声音打断了他。
“楚黎。”
依然是这两个字,颇有一股咬牙切齿之意, 无声的刀光剑影弥漫在相隔遥远的两人之间。
陆烬在生气。
气到似乎想要说什么, 却又在顾忌着可能被偷听, 而忍了下去。
楚黎猝然失声, 耳边听到对方压抑的呼吸声,在无声中爆裂。
对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砰的一声挂断了他的通讯。
嘟嘟嘟——
他茫然忙音, 睁大的眼睛缓缓合上, 心脏处绵延着刺痛。
医生见状赶紧安慰:“没事的,beta一个人也可以度过分化期,只是会难受一点。”
楚黎眨了眨眼,仿佛在腾空眼中的液体,从病床上站起来:“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延迟二次分化?”
他先前查过,二次分化前前后后需要七天左右的时间,他的身体和精神都会处在比较脆弱的状态中。
现在这七日,尤为重要,他不能在这个时间点分化。
医生踟蹰:“有是有,不过这个药的副作用很大。”违逆生理的药物很容易出差错,所以大医院禁止售卖,只有他们这种小诊所有。
楚黎:“如果出现副作用,我不会怪上你们。”
医生听到这,才将药开给楚黎。
三管针剂,每日注射三次,以及一瓶黑色的小药丸,每次吃十粒,同样是一日三次。
楚黎拿着药离开诊所,他回到军校宿舍,明明不过是二十多天没回学校,床铺上竟然都生出一股霉味。
他躺在发霉的被子上,倒出药丸直接塞进嘴巴里,没有喝水,大口大口生生咽了下去,然后掏出针剂,对着右臂注入进去。
兴许是药效上来了,身体很快冒出虚汗,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就像是漂浮在水蒸气上,那个药可能有点伤胃,靠近胃部的地方很痛,细密啃噬般的疼痛沿着附近经脉散开。
他蜷缩起四肢,轻轻喘气,呼吸有点闷,怎么也吸不到氧气似的,忍不住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喘息。
直到眼前一黑,突然昏厥过去。
等到他再次醒过来,是被开门声惊醒的。
“楚黎?”宿舍没有开灯,莫一州根据床铺是细弱如蚊的呼吸声判断出楚黎在宿舍里。
严实的床帘内传来闷闷声:“嗯。”
“你身体不舒服吗?”
“有点头晕。”
莫一州没再说话,打开灯,将窗户打开透风,宿舍里一股霉味,向来爱干净的楚黎来了后竟然没有开窗。
想到这,他看向床铺:“楚黎,头晕严重吗?”
楚黎借着床帘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发现胸口处冒出一大片红色瘢痕,那个痕迹就像是交错的花纹,密密麻麻,从胸口延伸到腹部和后背。
“楚黎?”没听到他的回话,莫一州忍不住拔高音量。
“没事。”
莫一州望着床帘沉默下去,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在通讯上发信息安慰过楚黎,信息至今还显示未读。
本以为楚黎今日不会来军校的,没想到来了。
莫一州唇瓣动了动:“节哀顺变。”那个omega他只见过一面,但看得出来楚黎和他关系很好。
听冯玉鸣说,那个omega和秦谕还在一起了。
两人才谈恋爱不到一周的时间。
秦谕心理状况很差,只得暂时从军校休学,秦家将他送到军医院接受治疗。
“我没事。”楚黎合上身上的衣服,想着这些瘢痕,应该就是医生口中说的“副作用”。
“上将他怎么样?”
楚黎听到莫一州这般问,才打开星网,看到陆烬被带走调查的讯息。
算算时间,他先前打通讯给陆烬的时候,陆烬应该正在接受调查。
那个时候陆烬那样喊他的名字,应该是明白了所有。
是他趁着他昏迷,复刻了手环芯片。
从他决定走上反叛者这条道路,就知道这是一条孤路,他和陆烬可能不会再有结果了。
“你拿我当挡箭牌,我欺骗你一次,两清了。”楚黎喃喃。
“什么?”莫一州听的不甚清楚,只隐约捕捉到“两清”这个字眼。
楚黎扣上扣子,将身上的红色瘢痕遮掩住,打开床帘走下来。
“今晚是不是还要跑操。”
“嗯。”莫一州看他一眼,总觉的他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等楚黎进了卫生间后,莫一州想起来是哪里不对劲了,楚黎的皮肤更白了,眼神更亮了,乍一看会觉得他像个omega。
明明精神状况不好,面目却出落的越□□亮。
莫一州皱了皱眉,跑操的时候,时不时盯向楚黎。
楚黎意识神游,始终处在心不在焉的状态,跑完操没吃晚饭就回宿舍。他没有联系钟老头,看新闻那三个反叛者没什么大事,齐允的状况似乎不太好。
至少他们被救出来了,暂时躲过一劫。
到现在守卫兵还没有来抓他,看样子,陆烬没有将是他复制手环芯片的事情泄露出来。
这是打算保他吗?
他回到宿舍后,躺到床上去,将整张脸埋到被子里,仿佛这样就不会想太多,也不会觉得难受。
……
另一边,陆烬看着手环,一字不发。刚刚审刑庭检查完他的手环后,就将手环还给他。他拿到时,恰逢楚黎打最后一则通讯给他。
他冷漠挂断了。
玻璃舱外,陆娆来回走动,纤细的柳叶眉深深拧起。
“刚刚审刑庭的人说,查了下你的手环,发现在三个多月前手环芯片曾经被人拿出去复制过。你想不起来是谁拿的吗?只要把这个人说出来,你就能立即脱罪!”
陆烬没有说话,脑海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他刚将楚黎从星盗船上救下来,楚黎眼睛因为药物的作用,暂时失明,身体养的差不多后,楚黎向第一任管家问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上将的救命之恩,打算请上将吃饭,上将有什么忌口的吗?”
“上将表面上不挑剔,什么都可以,实际上可挑剔了,他不喜欢吃香菜、葱、萝卜、白菜、以及味道重的牛肉羊肉这些,哦,上将还对花生、青稞酒过敏,尤其是后者,酒度数过高的话,估计一口就倒。”
……
原来在那个时候,楚黎就已经在算计他。
这么一想,似乎所有的事情,全都解释通了。
为什么楚钦的十万星币抚恤金会被人抢走,哪里是被抢走,分明就是被楚黎用来支持反叛者活动。
为什么那次星主在帝国军医院设下陷进,小草莓他们竟然没有中计,大概也是因为当初楚黎看到了他的讯息,将消息传递给小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