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有早些年混迹江湖的老人才知道,叶生尘是被迫退隐的。当年一品剑宗共有五人,各有千秋,但论招式,叶生尘当拔头筹。他年轻时是个武痴,四处找人比武,这也就罢了,却偏偏悟性极高,将百家剑术的弱点与死穴都研究了个透彻,记录成册,犯了大忌,引得群雄追杀。
他双拳难敌四手,最后被迫退隐,踪迹全无。
周兮琼天纵英才,平生未逢敌手,唯一一次落败便是数年之前,引以为豪的刺杀之术被叶生尘用一招“闭门谢客”轻易所破。今日再见此招,焉有不识之理!
容正青闻言愣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周剑宗,数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目力敏锐,竟然还能认出老夫。不过从前旧事,不必再提了!”
容正青就是隐姓埋名的叶生尘!
周兮琼狠狠皱眉:“叶生尘,你是周人,为何要替燕国效力?!”
容正青闻言不语。燕国也好,周国也罢,宝贝独子只求了他这么一件事,无论如何也要拦下周兮琼,他岂有不应之理。思及此处,也不再手下留情,拼尽全力与周兮琼对打,最后一掌将她击退数米之远。
周兮琼以剑刺地,险险稳住身形,捂住胸口吐了一口血出来,只觉气血翻涌。她心知自己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姬凡等人了,叶生尘剑术比数年前还要精进,再继续纠缠下去,说不定会命丧此处。
当下也不再纠缠,立刻拔剑后撤,转身用轻功离开了此地。
此时夜色渐深,皇宫已经乱作一团。先是燕国太子带着私兵潜逃回国,后又有驸马殿前告状,说姬凡打晕自己,挟持公主离京,请周帝速速派兵追赶。桩桩件件加起来,周帝只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
尤其当殷破甲与赵素一起把皇后棺椁葬入皇陵,回宫觐见之时,更是又牵扯出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破官司。
“启禀陛下,微臣今日奉命捉拿姬凡等人,不曾想太子殿下故意带兵阻拦,致使燕国余孽潜逃。姬凡麾下三千精兵,有两千余人被烟年公主带离京城,另还有百人被汝陵郡王带出。此三人行叛国之举,其心可诛,恳请陛下严惩!”
殷破甲跪在堂下,语罢对着周帝重重叩首,咬牙切齿,可见是恨到了极致。
他身旁另还跪着哭哭啼啼吓傻的赵烟年,一脸蒙冤的燕凤臣,神色平静的赵素,以及闻风赶来的永宁公主。
永宁公主刚进殿门,别的没听见,刚好听见殷破甲说纳兰春有叛国之举。哪里忍得了别人把屎盆子往自己宝贝儿子身上扣,直接箭步上前,柳眉倒竖,对着殷破甲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混账!汝陵郡王何时得罪你,你要如此诽谤于他!”
永宁公主颇受先帝宠爱,也不是个好惹的性子,纳兰春横行霸道有一大半都是随了她。这一巴掌直接把殷破甲给扇懵了,脸上留了三道长长的指甲印。
“汝陵郡王平日虽然胡闹混账了些,可他乃是一国郡王,有什么理由去襄助那些燕国余孽。不过就是带了数百人上山打猎,也值得你在陛下面前说嘴?!”
永宁公主打完了巴掌,随即又跪在周帝面前,红着眼睛哭哭啼啼解释道:“皇兄,春儿这孩子是你看着长大的,他哪儿有胆子做这种事。臣妹听闻消息,立刻就回府清查,发现确实少了数百家仆,皆都随他上山打猎去了,怎么会是燕国余孽呢。”
府上少了数百家仆的事是假的。可永宁公主为了给纳兰春洗罪,也只能硬着头皮编瞎话了。
殷破甲被当堂掌掴,脸色青青白白,异常难看,出声质问道:“汝陵郡王早不上山,晚不上山,为何偏偏今日上山?!”
永宁公主闻言凤眼圆睁,好似要喷出火来:“你早不封城门,晚不封城门,为何偏偏要在我儿上山打猎的时候封城门?!莫不是故意与我纳兰府作对?!”
殷破甲冷笑连连:“先有烟年公主出城在先,后有汝陵郡王出城在后,太子又带兵出城拦截,你们三家一向亲密,若说没有串通合谋,谁会信!”
周帝坐在上首,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他重重一拍桌子,声音震彻大殿,将众人吓得齐齐一颤:“今日到底出了什么事,给朕一五一十说来!”
燕凤臣跪在旁边,低头小声解释道:“太子殿下今日忽然找儿臣饮酒,结果……结果趁机打晕了儿臣……挟持公主离京……”
赵烟年哭得一抽一抽,眼泪汪汪,对周帝用手比划道:“他……他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好吓人……说我如果不听他的……就杀了我……”
永宁公主也用帕子擦眼泪,眼睛红红道:“春儿听闻太皇太后身子骨畏寒惧冷,说要上山替她猎一只上好的白狐做披肩,这才带人出城打猎。”
赵素神情平静,用容宣教她的借口解释道:“儿臣听闻母后落葬,想送她最后一程,尽一尽为子本分,便带人强行出城。瞧见殷将军带兵追赶,误以为他要捉拿儿臣,这才起了冲突。”
殷破甲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颤抖,目光狠狠盯着他们四个,只恨不得能剜下肉来,咬牙切齿道:“你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又扭头看向周帝:“陛下!万万不能听他们砌词狡辩啊!姬凡离京必然有人暗中相帮,否则他怎么可能轻易离去!”
他话音刚落,只听外间传来太监通报,原来是周兮琼回来了。她显然受了重伤,衣袖皆有破伤,嘴角血迹未干,进入大殿之后面色苍白的对周帝请罪:“微臣无能,未能击杀燕太子。”
她地位不俗,可见天子不拜。虽身受重伤,却依旧站得笔直。
殷破甲闻言瞳孔骤缩,情急之下忘了礼数,下意识出声道:“周大人剑术一品,怎么可能杀不了区区一个姬凡?!”
永宁公主总算逮到他的把柄了,阴阳怪气道:“怎么,殷将军莫不是想说周大人行叛国之事,转投燕国麾下?你冤枉我们就算了,怎么连周大人也冤枉。”
周兮琼闻言目光冷冷,好似两柄锋寒的剑,直接嗖地看向了殷破甲:“你什么意思?!”
殷破甲被她身上渗人的冷意吓到,一时竟没有出声。
其实莫说殷破甲,就连周帝听闻消息也觉不可思议,眉头紧皱,声音沉沉道:“姬凡那边不过区区数千人,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周兮琼面色难看道:“微臣追捕途中被叶生尘所拦,打斗之间落败重伤,故而只能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