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欲于人, 犹如逆风执炬,必有烧手之患。此火炎炎,如附骨之疽,沾身难灭。
百里渡月当初沾上业火, 如今似乎得焚尽血肉才能罢休。
桑非晚清晰感受到了颈间冰凉的泪意, 他闭了闭眼, 不知自己此时能做什么, 于是只好努力抱紧百里渡月, 然后偏头吻掉对方眼角咸涩的泪意,落下一片细密温热的吻。
百里渡月浑身紧绷,似乎在强自压抑着哭腔,也忍耐着心底的痛苦与恨意。他察觉到桑非晚的动作, 无声攥紧指尖,不知为什么, 忽然触电般将人一把推开。
“哗啦——”
桑非晚猝不及防被推至一旁,铁链震荡作响。他诧异看向百里渡月,却见对方红衫凌乱, 神情晦暗难明, 然后一步步后退下床, 近乎狼狈地转身离开了大殿。
“渡月!”
桑非晚本能就想追上他, 然而刚刚迈出两步,就被床头的铁链扯了回去, 无论如何也迈不出这方寸之地。
桑非晚用力扯了两下, 结果发现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最后只得徒然放弃, 略显头疼地坐回了床上。
百里渡月肯定还是在意他曾经当过扶余浩的眼线, 不过那是原身的锅, 他背的也太冤了。
桑非晚已经在思考着要不要和百里渡月说实话,把自己魂穿的事抖落出来算了。但这件事好像怎么听怎么扯?毕竟自己当初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百里渡月就曾经用驱魂术试探过他,完全没有丝毫反应。
【怎么办怎么办,这么多的黑化度,是不是降不下来了?】
系统不知何时飞了出来,在旁边紧张飘来飘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之前桑非晚明明已经把黑化度降得差不多了,结果谁曾想半路杀出个扶余浩,现在堪称一夜回到解放前。
“你急什么,他走了又不是不回来。”桑非晚看了系统一眼,不知是在安抚它还是在安抚自己。
系统反问:【我急了吗?】
桑非晚点头:“你急了。”
系统:【……】
好吧它是挺着急的。
桑非晚半生算计人心,从来没出过纰漏,然而这一次却失算了。之后的一段时间,百里渡月起码有三四天都没来找过他,每日只有侍女端着汤药进来,服侍他更衣喝药。
桑非晚如今也算是分神境高手,可以辟食五谷,吃不吃饭的都饿不死。他虽不知那汤药到底是什么,但大概是治伤用的,毕竟当初刺杀扶余烬时,他被对方灵力震伤,现在五脏六腑还是会隐隐作痛。
这日他饮完汤药,终于忍不住向侍女询问道:“城主……我是说,帝君在哪里?”
侍女不敢吭声,她总不能说百里渡月日日都会在殿外徘徊许久,但就是不曾入内。这种话说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于是只能屈膝道:“回公子,奴婢不知,帝君事务繁忙,此刻许是在处理奏章吧。”
桑非晚见她不敢直视自己,便知对方没有说实话,心想百里渡月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性子,若是再这样下去避而不见,只怕一辈子也解不开这个心结。
得想个办法见到对方才是。
桑非晚思及此处,无意识用指尖摩挲着药碗的边缘,然后在侍女的注视下,慢慢将碗放回了托盘,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你可以退下了。”
桑非晚说。
侍女闻言颔首,端着托盘正准备退下,然而就在这时,只见刚才还好好的桑非晚忽然面色一变,毫无预兆吐了口鲜血出来,紧接着面色苍白地跌坐在床边,捂着胸口,好似十分难受的模样。
“公子!”
侍女见状吓了一跳,手中的托盘当啷落地,她连忙上前扶住桑非晚,连声焦急问道:“公子你怎么了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桑非晚痛苦倒在床上,攥住侍女的手断断续续道:“我……我肚子好疼……火烧火燎……”
“奴婢、奴婢这就去找大夫!”
侍女慌得六神无主,见桑非晚好似十分痛苦,立刻转身匆匆跑去殿外找大夫了。
桑非晚纯粹是在装病,刚才故意用灵力震伤自己吐出了一口血。他眼见侍女匆匆跑去通报,觉得做戏要做全套,于是继续捂着胸口在床上痛苦打滚,演技之娴熟令人叹为观止。
小金刚发出了没见识的惊叹声:【哇,宿主,你装病装的好像啊!】
“废话,不像怎么装病!”
桑非晚小时候爹妈不管他,纯靠装病博关注,没有几百回也有几十回了,这种事对他来说完全是小儿科。故而当百里渡月听闻消息匆匆赶来,见桑非晚痛苦难忍地躺在床上打滚时,丝毫没有怀疑他是在装病。
“你哪里疼?!”
百里渡月见状面色微变,立刻箭步上前,一把攥住了桑非晚的手想要给他切脉,生恐他被人暗害中了什么剧毒,然而桑非晚死活就是不给他看,直接白着脸把手抽了回去,冷汗涔涔道:“城主……不必……不必救我了……让我死了算了……”
百里渡月目染薄怒:“你胡说什么!”
桑非晚面色苍白地看向他,竟有几分虚弱的可怜,断断续续道:“我若是死了……城主再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他紧紧攥住百里渡月的手,红着眼睛半真半假道:“非晚瞧见城主生气……比死了还难受……”
百里渡月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自己生气的事,闻言身形微顿,闭了闭眼,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他见护卫跪在一旁,直接一脚踹了过去,怒声斥责道:“混账东西!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医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