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都是城里来的,别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城里人,但其实啊,一般村里人还真不乐意自家人找知青,不管是男知青还是女知青都是一样。
农村人,讲究的是踏实肯干,那能干活儿、会过日子的才是长辈们喜欢的。
城里人着是比农村里的体面,不少大姑娘小伙子心动,恨不能上杆子巴结,但是各家的老人可不是好相与的,那是断然不能同意自家孩子跟知青结婚。
这跟知青结婚,负担也就重了。
所以田建国第一时间就警告王一城,说:“你没事儿别来知青点,这里大姑娘多,你一个鳏夫,过来不合适。”
王一城嬉皮笑脸,说:“大舅,您您,怎么的?还怕我勾引女知青啊?于招娣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低人品,对,就是这句话。你这么说也太低我的人品了吧?”
田建国扫了王一城一眼,说:“你少给我嬉皮笑脸,说那些有的没的,人家知青娃娃千里迢迢下乡来也不容易,他们吃不了农村的苦,保不齐哪天就回城了,你别凑上去。难道你还能离婚第二次?”
王一城真是觉得委屈,他说:“您您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凑上去过啊?您这么说,我真伤心。”
田建国可不听王一城说的这些有的没的,反正是警告他:“总之你如果想找人,就正正经经找个人,反正知青不行。”
王一城撇撇嘴,田建国瞪着他,说:“你去村委会帮徐会计算账吧,我再去老于家的事儿。”
老于家也是个阴盛阳衰的家庭,于老头儿跟家里没这人一样,毫无存在感。儿子于大宝于二宝也是一个熊样,这家里出了事儿,倒是让于大妈一个老太太出来抻头儿。
偏是于招娣又是个不懂事儿拖后腿的,田建国使劲儿摇头,他本来不想管了,但是到底还是有几分不放心,“我再过去一趟吧。”
王一城:“我跟你一起去。”
他热情的像是小太阳。
这可不是为了热闹啊,纯粹是关心同村人。
田建国幽幽:“不必!”
他说:“你还拿着我十个工分呢,赶紧去给我干活儿。”
王一城忧伤的望天,人和人的好,难道连十个工分都挡不住吗?
真是让人伤心啊。
他惆怅的着田建国,田建国:“什么,你赶紧去。”
王一城:“……好吧。”
真是,大舅太严肃了。
他忧伤的一个人往村委会走,小雨淅淅沥沥的,王一城进到村委会,叫:“徐会计,徐会计,我来啦。”
徐会计乐呵的说:“就等你了。”
王一城每年都过来帮忙,徐会计跟他算是熟悉了。他说:“今年收成好,数量多一点,你快点。”
王一城:“没问题。”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村里啊,真的有编制领工资的正式岗位不多,大队长田建国是一个,他妈田巧花这个妇女主任是一个,徐会计这个老会计也是一个,再就是民兵队长。
满打满算,其实也就是四个人,村里还有一个记分员以及一个的办事员,他们都是拿的工分。王一城坐下就指挥办事员朱晨,朱晨这人是谁呢,村里老朱家的大小子,他家还有个小小子,叫朱壮壮。
就是那个嘴贱被宝丫塞了一嘴土坷垃的小胖子,绍勇的小伙伴。
“哎,小朱,你这没有眼力见儿啊,哥来了,也不知道倒杯水啊,去,给我倒杯水,另外给我抓一把花生吃吃。”王一城坐下来,伸展了一下,说:“我这可是个有动脑子的活儿,不吃点花生补一补,干活儿没劲儿。”
朱晨:“……”
脸呢?
他向了徐会计,徐会计点点头,说:“去给他准备点吧。”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
既想牛干活儿,就得给它吃草啊。
不然啊,这货准是要撂挑子,徐会计是的透透儿的,这小子就不是个好的。
朱晨起身去仓库,王一城立刻:“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朱晨十分为难,这货进仓库,不是耗子进米缸?他犹豫:“这不好吧?”
王一城:“怎么不好了?你你,做事情就是死板,哥跟你说,做人不能这样的。”
他起身,勾住朱晨的脖子,说:“这做事情圆滑点,人也进步的快,不然你这咋进步?”
他跟着朱晨一起进了仓库,今天下雨,收上来的粮食都没有晾晒,王一城过去就开始往兜里装,朱晨:“唉我去!”
这大哥果然不客气。
他赶紧拦着:“五哥,你这样不行,这样真不行,让大队长知道又要生气了。你这不好这样的啊!”
王一城:“我就装点,这兜能装多少啊!”
他也不装旁的,就装花生,谁让花生是直接就能吃的,麦子玉米可不能,他毫不客气的给两个兜装满了。朱晨无语的着王一城,感叹他衣服的口袋怎么都比别人家做的大。
王一城装了两口袋花生,顺手抄起一根玉米。
朱晨觉得脑子嗡嗡嗡的,他说:“这玉米是生的,你也不能干啃啊,快放下吧。”
王一城眨眼睛:“我也没要干啃啊,这咋吃啊,我这不是想着拿回家烤了吃吗?”
朱晨觉得脑壳子都疼,他就抓这么两把花生一根玉米的,你说挖墙脚,还真是算不上,这么点东西,要是上纲上线都丢人,大家可都是一个大队的。
但是吧,人到底是他给领进来的,朱晨觉得心好累。
“五哥啊,咱差不多得了,你也别太明显啊,外人了不得说咱们啊,不值当,真的不值当。”
王一城了一眼朱晨,呵呵一声,随即很是无辜的笑,说:“你你,总是这么紧张,你这样还怎么肩负起咱们村子发展的大计?大队长可不小岁数了,徐会计也不小岁数了,像是你这个时候就得好好表现,就得努力了,你整天琢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哪里又还有什么出息?这男人么。得向远方。你的目标是管着仓库一根玉米两把花生吗?你的目标不是要做大队长,要去公社发展,要走向县里做领导吗?”
朱晨:“……………………”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么大的理想?
王一城:“去去去,你去给我倒水,我马上也出去。”
朱晨被忽悠的都瘸了,脑子迷迷糊糊的,直接往外走。王一城蹲下来直接把玉米绑在了腿上,嗯,反正来都来了。
他绑了根呢。
一个小腿绑着三根,动作快得很,裤腿儿拉一拉,裤子做的肥,就是有这点好处。要不说,还是他那过世的媳妇儿很懂他呢,哎,这么狼狈为奸的两个人,竟然就这么劳燕分飞了。
他跟他媳妇儿戚玉秀要说情,那是真没有,但是他们的关系可比情更牢靠。
那是狼狈为奸的情谊。
王一城反正是晓得,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情,他见的多了,嗯,上辈子。
这脑子里要都是情,那就死的早。
还是利益长久啊!
王一城很快的跟着朱晨出来,王一城终于坐下,开始干活儿,徐会计把各种账本都递给他。
虽然村委会说是让王一城帮忙算账,但是其实还真不是只算账。还有这一年的工分,还有各种粮食的收成,这些做成统一的记录,在秋收的时候都要做汇总的。
要是单纯一点点账目,徐会计自己就做了。这杂七杂的,事情就多了。
现在村里记分员张远还有办事员朱晨都是高中毕业生,但是他们的水平还真是赶不上初中毕业的王一城,这一点,就连徐会计都有点为王一城可惜。
这孩子高考的时候,正好赶上最困难的时候,他是饿极了,乱吃东西结果失去了上高中的机会,但凡是再等一年,也不至于如此。真是命运啊。
太可惜了。
徐会计:“你要是没事儿,就去镇里县里转转,有没有招工,如果有招工的,你肯定能考过的。自己得多留意机会啊。”
徐会计真心的说。
王一城头都没抬,低头算账,算盘儿啪啦啪啦响。人倒是还能分神叨叨:“这城里要是招工,都是内部操作了,还能轮到咱乡下的?要是真有那么多活儿,那些知青就不至于下乡了。他们城里人自己都安排不了,咋还可能让农村人去考,到时候设置一个城市户口的门槛儿,就能给农村人都拦下来了。”
徐会计沉默一下,点点头。这话糙儿理不糙儿啊,是这么回事儿。
“五哥说得对,我高中同学大部分都是城里的,现在没几个有工作的,都要下乡。运气好关系硬的能分在本县,还有的要分的更远,也是千里迢迢的去外地,不容易。”
朱晨是去年高中毕业的,接替了他爹的班儿,才能来村委会做办事员。不过就这,那也要他高中毕业才能服人。可别觉得农村读就少,也并不是都这样,最起码他们这边不是这样。
他们东北算是重工业基地,这边最早城里就有工厂,要求的就是有文化才能报考,所以还是讲究读的。基本上条件还算允许,都会送家里孩子读点,最起码不是文盲。
每个村也有几个高中生。
农村人也攀比,所以各村除了年纪大的,基本上年轻的办事员都要高中了。朱晨就是这样才能顺利接班,记分员张远也是一样的情况。
像是王一城,虽然他有门路,也确实学习不错,但是因为是初中毕业,这就卡死了。
王一城自己倒是不在意这些,他低头喝着茶水,算盘扒拉的响,嘴上一点也没耽误唠嗑儿,属实是很能一心两用了。
他说:“大队长咋还不回来?该不会是于家那边还没说清楚吧?这于招娣还真是痴心啊,对顾凛那个好哎。啧啧,真是甜甜蜜蜜,他们要是不结婚都很难收场。”
“这话不对吧?不是说那个陈文丽陈知青喜欢顾凛?”朱晨也加入卦,他不是个嘴碎的男人,但是真是控制不住啊。谁让他年纪轻,没见过这种事儿呢。
王一城:“陈文丽和于招娣都喜欢顾凛,不过顾凛嘛,就不好说了。”
徐会计:“顾凛人还是挺好的。”
老一辈儿人和年轻人人,那不一样。
老一辈儿都晓得顾凛能干,还从不怨天尤人,这样的人,他们都是喜欢的。真要是招女婿,那么乐意找顾凛也不乐意找王一城啊。
这个嘴巴碎的啊。
还不干活儿。
王一城不知道徐会计的想法,淡定的说:“好不好的,要分对谁来说了。他们家小香织可还可怜巴巴的躺在医务所呢。”
“孩子没事儿吧?”
王一城摊手:“我哪儿知道?他们家人都不关心她,我也没问啊。”
“没问什么?”大队长和田巧花终于回来了,于大妈跟在他们身后,一双死鱼眼,似乎是让闺女气的。王一城嘿了一声,笑了出来,说:“于大妈,您没气昏倒啊?”
于大妈差点厥过去,说:“你个小五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王一城倒还是乐呵呵的,他说:“我真是排毒疗法,说的多了,您自己慢慢也就习惯了,也不在意了,可能就没那么难受了。反正事儿都发生了,对吧?”
于大妈:“……你说的倒是有点道理。”
田巧花:“……”
这就有道理了?
于大妈,你不要被小五子忽悠了啊。
王一城:“咋?您家闺女这就彻底不追究顾凛了啊?”
于大妈叹息一声,说:“你说我咋就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货。”
王一城:“那你们两家什么时候办酒席?”
于大妈迷茫:“办什么酒席?”
王一城:“于招娣不是喜欢顾凛?那你们两家不议亲?”
这要是议亲,他就能吃席了。
虽然他们家跟顾家处的一般,但是两家还是邻居呢,不可能不请他们家。
这宴席啊,再差也得有个肉啊。
王一城觉得,这很不错了。
于大妈:“!!!”
她尖叫:“议亲什么议亲,我死也不会让我家招娣嫁给顾凛那个小子,老顾家都是什么玩意儿,那是没把我们当回事儿啊。”
这顾家从头到尾不出现,真是让于大妈气死了。
有些话不用多说,只对方怎么做就知道了。于大妈也是洞庭湖的老麻雀了,一顾家这个不想靠边儿的样子就晓得这家人根本不想跟他们家有什么牵扯。
如果不是这样,哪里至于一直不冒头儿,就让一个顾凛处理。
提到顾凛,于大妈气的人都要抽过去了,这小子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绷紧了嘴角,说:“我是顶顶没上这个人的。”
其实以前的时候,她倒是也觉得可以,虽然顾凛确实是个鳏夫,带着孩子,但是他到底是能拿十个工分的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日子未见得差。
到时候自己闺女再生个儿子,日子不会不好的。
可是现在顾家的态度让她很是不爽,自然也就一下子把这家子打到底儿了。
她是真真儿不上了。
“巧花啊,你是妇女主任,对各家的事情都了解,你可得帮帮我,我闺女这边,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是相人家了。你帮我寻摸寻摸可适当人家。不会让你白忙活的。”
田巧花听了这个,赶紧摆手:“这个可不行,你也到了,你闺女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顾凛,我这给她介绍,不是砸了招牌?再说她到时候不乐意,闹得难,咱们双方都不体面。我啊,你还是先跟你闺女合计好了再说。”
她可不干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今天一眼就瞅出来于招娣不是个听话的姑娘,对于大妈似乎也没有多少尊敬,她可不趟这摊子烂泥。
虽说介绍对象有好处,她也是村里有名的媒婆儿,但是她也是讲究口碑的。
金杯银杯,不如群众的口碑。
她可不能砸了口碑,以后还咋在媒婆儿这行里混?
不干不干!
于大妈脸色有点不好,她嘟囔:“那是我的闺女,我还不能做了她的主?我就是惯的她了,都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老姐姐你就帮帮我。你帮我,我也帮你,我给你家小五子也介绍对象,你成不?”
这互相交换,谁也不欠着谁。
王一城这个时候总算是抬头了,他笑着说:“于大妈,你这就是占我妈便宜了啊!你家于招娣不好找对象,我可是好找的。我还用别人介绍?你可不能这么坑我老妈妈。”
于大妈嘴角抽了抽,真是没见过这么脸皮厚,自我感觉良好的小子。
她说:“我家于招娣可不难,就听过娶不上媳妇儿的,可没听过嫁不出去的。”
王一城:“对啊,都能嫁出去,但是嫁得好嫁的差呗?你给闺女嫁给山沟里的老头儿,那也算嫁。咱不是还得讲点品质?我反正是不着急找对象哈,您可别打我的主意。”
于大妈无语到了极点,她真心的问田巧花:“年纪小子就这么没有逼数儿,你不管管?”
田巧花:“……”
她认真:“说实话,我还真不担心他这个。”
她儿子刚成年就能找到城里媳妇儿,还是婚礼全包带嫁妆那种,她还真是说不出这个小子他不行,倒不是当妈的对儿子有盲目的信心,而是她真的觉得,这小子如果想出手,那还真是能成。
她说:“我家小子,这方面我从来没操心过。”
于大妈:“……”你家怎么都没有逼数儿。
眼田巧花不接茬儿,她想了想,说:“算了,我去找王媒婆。”
说完了都顾不得说更多,急匆匆的走人,连个招呼都不打了。
王一城:“啧啧,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话说这么说,语气很轻飘,听着莫名的倒是有几分阴阳怪气。
田巧花:“你可闭嘴吧。”
王一城耸耸肩,说:“真是的,我好心给你解围,你倒是这样说我。你也不想一想,如果不是我,你就要陷在他家的泥潭里了,你着吧,我把话撂在这里,他家这个事儿,保准不那么容易的。有的掰扯呢。于招娣会听话才怪。”
田巧花没言语,虽然今天只是了一点点,倒是觉得,小儿子说的有几分道理。